碎镜片还躺在地上,映着裂隙的紫光。
沈知意低头看了一眼,弯腰捡起那片最大的残片。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镜面,眼前突然一黑。
她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被一股吸力拽了进去。
景物瞬间扭曲,等她站稳时,已经不在实验室里了。脚下是青石砖,四周是熟悉的冷宅庭院——这是原主小时候住的地方。
天在下雨。
雨滴落在尸体上,发出闷响。一对男女倒在院中,身上插着箭矢,血混着雨水流进地缝。屋檐下有个小身影缩在角落,是年幼的原主,正死死捂住嘴不敢哭出声。
“爸妈……”沈知意喉咙发紧。
她想冲过去,却发现动不了。身体像被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画面重复上演。
一个男人从阴影里走出来,披着斗篷,看不清脸。他走到女尸旁蹲下,伸手探了探鼻息,确认死后冷笑一声:“天机残卷,交出来就饶你不死?做梦。”
他转身走向屋子,脚步停在门口。
下一秒,门开了。原主的父亲走出来,脸上没有惊慌,只有一丝释然。他手里拿着一卷泛黄的古籍,轻轻塞进墙缝,然后主动迎上去,任由对方押走。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你看到的,才是你该承受的。”一道声音响起,空灵又冰冷。
沈知意猛地抬头:“谁?”
“我是守记忆的人。”那声音说,“他们为你而死,你却穿来了,顶替她的命,享受她的身份。你不该愧疚吗?”
“放屁!”她吼回去,“我又没求着穿越!我接手的是烂摊子,不是什么好日子!”
“可你现在活着。”那声音不紧不慢,“他们用命换来的。”
沈知意咬牙,还想反驳,可胸口堵得厉害。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
不对劲。
太整齐了。
灭门现场、父亲被捕、孩子躲藏……每一段都像被人精心剪辑过,专门挑最能刺痛她的部分播放。
这不是真相。
是陷阱。
她盯着手中的镜片,忽然用力往地上一摔。
“啪”的一声,碎片四溅。
可眼前的画面没变,依旧在循环播放父亲被捕的那一幕。
“没用的。”那声音轻笑,“你逃不出去。这里是你心里最深的结,是你必须面对的债。”
沈知意没说话。
她蹲下身,从锦囊里摸出一根棒棒糖,叼嘴里,咔嚓咬了一口。甜味在舌尖炸开,脑子清醒了一点。
她抬头看向空中:“你说我是顶替者?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能激活签到系统?为什么我能碰触天道残碑?为什么萧景珩会为我一次次轮回?”
空气静了一瞬。
“因为你命不该绝。”她说,“有人在保我。不是运气,是有人拿命换的。”
话音刚落,镜面突然剧烈晃动。
一道银光破空而来,狠狠撞在镜壁上。
“轰”的一声,整片空间震颤。
萧景珩半边身子卡在镜面里,银发与镜壁摩擦,冒出火星。他一只手撑着边缘,另一只手甩出傀儡丝,缠住沈知意的腰就把人往后拉。
“别信它!”他喘着气,“这东西只放一半记忆!”
沈知意被他拉到身边,还没站稳就问:“你怎么进来的?”
“硬闯。”他抹了把脸上的血,“镜面有屏障,普通办法进不来。我扯断三根丝线,用自己的血引路,才撕开一条缝。”
他说完,转头瞪向虚空:“你敢让她看这些?你根本不是什么记忆守护者,你是篡改者!”
“我只是呈现事实。”那声音冷下来。
“事实?”萧景珩冷笑,“你漏了最重要的部分——他为什么要交出残卷?他是叛徒吗?他是怕死吗?”
他抬手,将三根染血的傀儡丝狠狠扎进镜心。
“给我倒带!”
镜面猛地一抖,画面开始回退。
雨停了。
尸体消失了。
时间倒流回事发前夜。
地窖里点着油灯,原主父亲跪在地上,面前站着一个模糊身影。他双手捧着天机残卷,声音发抖:“求您,保我女儿一命。我可以死,可以背骂名,可以让她永远不知道我是谁……但请您让她活下去。”
那人沉默片刻,接过残卷。
父亲抬起头,眼里全是泪:“只要她活着,哪怕活得不像个人,我也认了。”
画面定格在他磕头的那一瞬。
沈知意站在原地,呼吸都停了。
原来不是背叛。
是交易。
是他主动把自己推出去当替罪羊,只为换女儿一条生路。
她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所以后来灭门……是因为有人泄露了行踪?”她声音发哑。
“对。”萧景珩接话,“他以为能瞒住。可总有人不想让‘天机’重现人间。他们追查到了这里,血洗全家。”
沈知意慢慢蹲下,手指抠进地面裂缝。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原主的记忆那么破碎。不是因为创伤太大,是因为有人刻意封印了这段真相。连系统都没法直接调取,只能靠镜中世界这种特殊媒介触发。
“他们想让我内疚。”她低着头说,“想让我觉得我不配活,不配用这个身份,不配拥有这些能力。”
“可他们错了。”她猛地抬头,眼神亮得吓人,“我不是来顶替谁的。我是来接手这场仗的。”
她站起身,走到镜壁前,伸手贴上那层光膜。
“听好了!”她对着虚空喊,“我不欠你们的命,也不认你们定的规则。谁想拿过去压我,我就把过去掀个底朝天!”
镜面开始龟裂。
蛛网般的裂痕从她掌心蔓延出去。
那道声音终于有了波动:“记忆……不可逆……你们……改不了命……”
“我们改不了?”萧景珩站到她身边,银发垂落,缠住她的手腕,“可我们已经在改了。”
他看向她:“你不是说不准我死吗?那你也要记住——你也不能退。”
沈知意侧头看他。
两人对视,谁都没说话。
可什么都懂了。
镜灵的声音越来越弱,镜面裂痕不断扩大。远处传来低沉的嗡鸣,像是某种机制即将崩溃。
沈知意忽然想起什么,从锦囊里掏出签到簿。册子还在发烫,但今天的能力一直没看。
她翻开第一页。
【今日异能:未查看】
她合上本子,塞回锦囊。
现在不用。
她要靠自己的脑子,自己的手,把这条路走到底。
“我们怎么出去?”她问。
“原路。”萧景珩指着那道被他撕开的入口,“但我进来时耗了太多力气,撑不了太久。”
“那就快点。”
她抓住他的手,一起往光缝走。
可就在靠近的瞬间,镜面突然剧烈震动。
“等等。”她猛地停下。
“怎么了?”
她盯着脚下。
青石砖的缝隙里,渗出一丝红。不是血,是某种符文在反向流动。
“它在重组。”她说,“我们在看记忆,可记忆也在吸收我们的情绪。它要把我们困在这里,变成新的记忆体。”
萧景珩脸色一沉:“难怪能操控镜中世界。它不只是记录者,是寄生者。”
“那我们就别走了。”沈知意忽然笑了,“让它吸?行啊。我给它点新内容尝尝。”
她松开他的手,转身面向整个空间。
“我知道你想让我痛苦,想让我自责,想让我放弃。”她大声说,“但你搞错了一件事——我的痛苦从来不靠别人给。我自己就够狠。”
她抬起手,掌心对准胸口胎记。
“而且我告诉你,”她声音很轻,“我护短。谁对我好,我拼命还。谁害我身边的人,我加倍讨。”
镜面疯狂震颤。
裂痕越来越多。
萧景珩看着她,忽然也笑了。
他走过去,站到她身边,银发自然垂落,与她的影子交叠。
“要加戏?”他问。
“加爆。”她回。
两人同时抬手,按向镜心。
最后一道裂痕,从中心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