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传送的眩晕感尚未完全消退,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感便扑面而来。
林越和莉亚从扭曲的星光漩涡中跌出,脚踏实地——如果那能被称为“地”的话。
眼前的世界,与生机盎然的翠冕星界形成了绝对的反差。
天空是永恒的昏黄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厚重的、仿佛由无尽尘埃构成的云层,低低地压着大地,透出一种令人绝望的压抑。空气干燥而冰冷,带着一股金属锈蚀和万物衰朽的混合气味,每一次呼吸都感觉像是吸入了一把冰冷的沙砾。
放眼望去,是一片无垠的、支离破碎的荒芜大地。龟裂的黑色岩层延伸至视野尽头,随处可见巨大而狰狞的裂隙,深不见底,从中弥漫出令人心悸的虚无气息。远处,耸立着一些巨大无比的阴影,那似乎是某种超级巨兽的森白骸骨,如同山脉般蜿蜒,骸骨上布满了岁月的蚀痕和巨大的创伤。
死寂。
这是最直观的感受。并非没有声音,风穿过巨大骸骨孔洞时会发出呜咽般的鬼嚎,远处偶尔会传来岩石崩塌的轰鸣,但所有这些声音,都只衬托出这片天地本质上的“死”——一种失去了所有生机与活力的、恒久的寂静。
“这里……就是万古坟场?”莉亚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下意识地靠近林越。作为曾在生命气息浓郁的翡翠林地生存许久的她,对这种极端死寂的环境感到本能的恐惧与不适。
林越没有立刻回答,他正全神贯注地感受着自身的变化。
在他体内,那初步平衡的混沌漩涡,在进入此地的瞬间,就产生了奇异的反应。漩涡旋转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但并非失控,更像是一种……如鱼得水的活跃。
来自这片天地的、浓郁到化不开的寂灭气息,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自发地涌入他的身体。然而,这些足以让寻常生灵瞬间枯萎衰亡的死寂之力,在触及混沌漩涡时,却被那灰白部分迅速吞噬、同化,转化为精纯的“寂”之力量,反而使得漩涡中代表“生”的翠绿部分受到了些许压制。
混沌星寂力,在这片死寂之地,其“寂”的一面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加强和补充。
林越心念微动,尝试引导。他伸出手指,一丝精纯的、远比在翠冕星界时更凝练的灰白气息缠绕其上,指尖周围的空气都发出细微的、仿佛空间都被侵蚀的“滋滋”声。他能感觉到,若在此地动用寂灭之力,威力至少能提升三成以上。
但同时,他也敏锐地察觉到,维持体内生与灭的平衡,变得比在翠冕星界时更加困难。此地的环境极度偏向“寂灭”,他必须分出一部分心神,主动催动漩涡中的“生”之部分,才能避免平衡被彻底打破,重新陷入之前那种危险的失控状态。
“我的力量在这里得到了增强,但平衡也更脆弱了。”林越沉声道,提醒着莉亚,也是在告诫自己,“跟紧我,这里绝不比翠冕星界安全。”
他撑开了小范围的混沌领域,主要是为了驱散那无孔不入的、带有侵蚀性的死寂气息,保护莉亚。领域的光芒在这里也发生了变化,灰色占据了主导,翠绿色被压缩在核心,如同风中之烛,顽强地闪烁。
两人开始在这片死寂的大地上艰难前行。
脚下是松脆的岩层和不知积攒了多少万年的尘埃。他们看到了许多难以置信的景象:插入大地的、断裂的巨型兵刃,仅仅露在地面的部分就如同一座小山,材质非金非石,早已灵性全失;扭曲的金属造物残骸,依稀能看出某些结构的精巧,但此刻只剩下锈蚀和破败;甚至在一处巨大的盆地中,他们看到了一具完整率较高的、类人形的巨型骷髅,它单膝跪地,头骨低垂,胸口插着一柄同样巨大的长矛,仿佛在诉说着一场远古的、惨烈到极致的战斗。
这些遗迹和残骸,无声地证明着这里曾经可能存在的辉煌文明或强大种族,但如今,一切都化为了坟场的一部分,被时光和死寂彻底埋葬。
“林越,你看那边!”莉亚忽然指向一个方向。
顺着她所指望去,在几具相对较小的兽类骸骨后方,似乎有微弱的反光。两人谨慎地靠近,发现那是一个半埋在地下的、半球形的金属结构入口,入口处覆盖的尘埃有被清理过的痕迹。
“有其他人?”林越眉头微皱,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出,在入口附近感应到了极其微弱的能量残留,并非死寂之力,而是一种……带着阴冷与隐匿特性的活性能量。
“咻!”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从侧后方袭来!那是一支完全由阴影构成的短矢,悄无声息,直到近前才爆发杀机,直取林越的后心!
林越甚至没有回头,混沌领域自然反应,领域边缘的灰白寂灭之力如同磨盘般转动,那支阴影短矢射入领域,瞬间就被侵蚀、瓦解,消散于无形。
“咦?”一声轻咦从一块巨岩后传来。
紧接着,三个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不同的遮蔽物后浮现,将他们隐隐包围。
这三人都穿着用某种暗色兽皮和破损金属片混制的简陋护甲,脸上带着防尘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他们的眼神锐利而警惕,带着长期在生死边缘挣扎留下的麻木与凶狠。手中持有的武器也五花八门,有骨质的短刀,有镶嵌着黯淡晶体的棍棒,刚才发射阴影箭的那人,手中则握着一把扭曲的、如同活物骨骼打造的长弓。
他们的能量波动大约在筑基后期到金丹初期之间,不算太强,但气息与这片坟场隐隐相合,带着一股亡命徒的彪悍。
“外来者?”为首那个手持骨弓的人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如同岩石摩擦,“放下你们的储物法器,或者……留下你们的命。”
林越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人,体内混沌漩涡缓缓加速。他感觉到,在这片死寂的世界里,遇到的第一批“幸存者”,似乎并非善类。
而翠冕给予的那组残缺坐标,此刻正在他脑海中微微闪烁,其指向的方位,似乎就在这片荒芜死地的更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