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时间犹豫,亦没有退路。
林越体内那脆弱的生灭平衡,如同风中残烛,却也是他们此刻唯一的依仗。他看了一眼脸色依旧苍白的莉亚,沉声道:“跟紧我。”
翠冕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向导,在他们前行的路径上,那些原本充满攻击性的植物奇异地变得温顺,甚至主动让开道路,扭曲的枝干形成天然的阶梯与桥梁。然而,越往上攀登,来自整个“翠冕星界”本身的排斥感就越发强烈。
空气变得粘稠,生命气息浓郁到令人窒息,仿佛每一口呼吸都在与整个世界为敌。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将他们挤压、排斥出去。莉亚几乎全靠林越分出一丝力量护持,才能勉强跟上。
沿途的守护者也变得更加诡异和强大。不再是单纯的野兽形态,而是出现了由纯粹生命能量凝聚而成的元素生物,或是与翡翠植物彻底共生、形态扭曲的古老遗种。它们并非受翠冕控制,而是“世界之种”本能散发的排斥力场所催生。
林越没有再轻易动用右臂的寂灭之力,而是以初步平衡的“混沌星寂力”对敌。他左手挥洒间,翠绿的生机可化为坚韧的藤蔓束缚,亦可化为狂暴的荆棘穿刺;心念转动,一丝灰白的寂灭气息融入攻击,便能轻易瓦解能量生物的核心,或是让共生遗种的活性大幅衰减。
生与灭在他手中不再是单纯的对立,而是化作了对敌时变幻莫测的手段。他对这种力量的运用越发娴熟,体内那混沌漩涡的旋转也似乎稳定了一丝。但每一次动用,都能感觉到穹顶之上,那道锁定他们的冰冷视线,变得更加清晰。
不知攀登了多久,穿越了由发光蘑菇构成的迷幻森林,跨过了流淌着液态翡翠的河流,甚至在一片由巨大花瓣组成的平台上,与一群相当于金丹巅峰的、形如狮鹫的翡翠翼兽发生了激战。
林越以混沌星寂力凝聚出一面半翠半灰的奇异盾牌,硬撼狮鹫首领的俯冲爪击,盾牌上生机与寂灭流转,竟将那股狂暴的力量大半导入了脚下无尽的花海,同时反震的寂灭气息让那狮鹫首领发出一声悲鸣,利爪瞬间覆盖上一层灰败。
最终,他们抵达了翠冕的“穹顶”。
这里并非想象中由枝叶覆盖的顶盖,而是一片无比开阔、平坦的“平台”。平台由无数巨大无比的、如同翡翠琉璃般的叶片无缝拼接而成,光滑如镜,倒映着下方无垠的绿色云海。平台的中央,没有任何树木或植物,只有一颗……悬浮在半空中的“太阳”。
那是一颗约莫房屋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温暖柔和白光的球体。它的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浓郁到极致的生命本源气息从中散发出来,比下方的生命之泉精纯了何止百倍!
然而,在这温暖白光的核心,林越却清晰地感觉到了一丝冰冷、绝对、不容置疑的……监控与汲取的意志。它像是一颗镶嵌在翠冕心脏上的宝石,美丽,却是囚笼的钥匙,无情地抽取着翠冕的力量。
这就是“世界之种”!
在“世界之种”的下方,平台之上,静静地站立着两个身影。
那不是生物,而是两具完全由最纯净的翡翠雕琢而成的……人形傀儡。它们身高丈余,线条流畅而完美,仿佛艺术品,但眼中燃烧着的却是冰冷的、毫无生命波动的白色火焰。它们身上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赫然达到了元婴初期!并且两者气机相连,浑然一体。
“根源的……守墓傀儡……”翠冕疲惫的意念传来,带着深深的忌惮,“摧毁……世界之种……它们……才会停止……”
两具翡翠傀儡同时转头,白色的火焰瞳孔锁定了闯入平台的林越和莉亚。没有警告,没有言语,它们同时抬手,平台上的翡翠叶片瞬间亮起无数符文,整个穹顶的空间骤然凝固,如同变成了琥珀!
强大的空间禁锢之力降临,莉亚瞬间无法动弹,连思维都似乎要冻结。林越也感觉身体一沉,动作变得无比迟缓。
紧接着,左侧傀儡抬手一指,无数道翠绿色的、蕴含着极致锋锐与生命剥夺意味的光箭,如同暴雨般射向林越!右侧傀儡则双手虚按,林越脚下的琉璃叶片瞬间活化,生出无数带着倒刺的藤蔓,缠绕向他的双腿,藤蔓上闪烁着汲取生命力的诡异光泽。
攻击未至,那恐怖的威压已经让莉亚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林越眼中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意。他知道,这是最后的考验,也是验证他新力量的最佳试金石!
“混沌……领域!”
他低喝一声,不再保留,体内那脆弱的混沌漩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一股半翠半灰、界限模煳的能量场以他为中心,勐地扩张开来!
嗤嗤嗤——!
翠绿光箭射入这混沌领域,速度骤减,其蕴含的剥夺生机之力与领域的生机部分相互抵消,锋锐之气则被领域的寂灭部分悄然侵蚀、分解,最终威力十不存一,被林越挥袖间轻易扫灭。
脚下缠绕而来的藤蔓,在接触到混沌领域的瞬间,更是如同遇到了克星。生机被领域中的寂灭气息迅速湮灭,变得枯黄脆弱,稍一用力便寸寸断裂。
混沌领域,竟似乎完美克制了这种纯粹基于生命能量的攻击!
两具翡翠傀儡白色的火焰瞳孔微微跳动,显然没料到自己的攻击会被如此轻易化解。它们再次动作,双手结印,身上的翡翠光芒大盛,显然要动用更强大的力量。
但林越不会给它们机会了!
他脚下一蹬,身形在混沌领域的加持下,如同鬼魅般突破了空间的滞涩,瞬间出现在一具傀儡面前!右臂灰白之光凝聚,不再是简单的寂灭,而是融入了混沌意境,五指成爪,直接抓向了傀儡胸口的核心——那里,一团白色的火焰正在剧烈燃烧!
傀儡抬手格挡,翡翠手臂与灰白之爪碰撞!
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物质结构被强行篡改的“滋啦”声。傀儡那坚不可摧的翡翠手臂,在混沌之爪下,迅速失去光泽,变得灰暗、浑浊,然后……从内部开始崩解!
与此同时,林越左掌拍出,翠绿的混沌生机之力如同跗骨之蛆,顺着傀儡另一只攻击而来的手臂蔓延而上,所过之处,翡翠躯体竟如同植物般疯狂生长、扭曲,结构被彻底破坏!
生与灭,两种极端的力量在混沌意志的统御下,同时作用于一具傀儡之上!
这具傀儡眼中的白色火焰剧烈摇曳,最终勐地熄灭。整个庞大的翡翠身躯,一半化为飞灰,一半扭曲成无法形容的怪异植物状,然后轰然倒塌,碎裂成一地失去灵光的残块。
另一具傀儡见状,毫不犹豫地舍弃林越,化作一道翡翠流光,直扑悬浮的“世界之种”,似乎想要与之融合,或者启动某种最终机制!
“休想!”
林越速度更快,混沌领域收缩凝聚于右拳之上,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后发先至,一拳轰向了那颗散发着温暖白光的“世界之种”!
是摧毁,还是……污染?
在拳头即将接触的刹那,林越福至心灵,选择了后者!他将混沌领域中属于“寂灭”与“混乱”的特质,强行剥离出来,化作一道极其凝聚的灰色气流,狠狠灌入了“世界之种”内部!
嗡——!!!
“世界之种”勐地一震!温暖的白光瞬间变得明暗不定,内部仿佛有灰色的墨汁在迅速扩散、污染!那冰冷的监控意志发出了无声的尖啸,随即变得混乱、衰弱!
整个翠冕星界,随之剧烈地颤抖起来!下方无边的绿色云海翻腾倒卷,无数的植物发出哀鸣,仿佛末日降临!
“成功了……外来者……”翠冕的意念传来,带着解脱与一丝急促,“快……通道……即将打开……在我……彻底崩溃……之前……”
穹顶平台上空,空间开始扭曲,一个闪烁着不稳定星光的漩涡缓缓形成。
林越拉起惊魂未定的莉亚,毫不犹豫地冲向那漩涡。
在踏入漩涡的前一刻,他回头看了一眼那颗被灰色污染、光芒暗澹的“世界之种”,以及脚下这片开始失去光泽、逐渐崩解的翡翠世界。
翠冕的意志化作最后一道信息流,涌入他的脑海——那并非完整的星图,而是一组残缺的坐标,以及一个充满死亡与寂灭气息的名称:
“万古……坟场……”
下一刻,天旋地转,空间变换的感觉再次将他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