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要把这些钱转走吗？”安德烈终于问出了心里最在意的问题，语气里带着一丝期待。
“我想想。”张振宇开始权衡利弊，如果被这个教主发现会有什么后果，如果没有被发现，又有什么后果。
过了良久，他开口问道：“我们能把这些钱处理的天衣无缝，不会被追查到踪迹吗？”
“你是担心新人类教的人追查？放心吧，他们没几天蹦头了。现在海神宫没办法移动，就象个固定的靶子，只能在这儿等着老项他们找上门。就算他们发现钱没了，也没精力追查。”安德烈答道。
“我担心的不是他们，是老项那边。”张振宇摇了摇头，语气凝重了些，“如果他们查到这笔巨款的存在，肯定会顺着线索查下去。”
安德烈笑了下，说道：“你忘了我们的绫子会长了？以她现在的身份，还有黑泽夫人在背后支持，处理这点钱，还不是手到擒来？保证能做得干干净净，连一点痕迹都留不下。”
张振宇经他一提醒，想起绫子如今的处境和背后的势力，点了点头说道：
”
那你先把实验日志拷贝一份带走，银行账户也整理成一个清单。我先给绫子发个消息，问问她的建议。”
“好嘞，包在我身上。”安德烈爽快地答应下来。
张振宇抬起手腕，看着终端屏幕上的时间一一已经是深夜，不知道绫子有没有休息。他尤豫了几秒，还是发过去一条信息：“睡了吗？”
绫子揉了揉泛着酸涩的眼角，连续多日的高强度工作，早已在她脸上刻下了疲惫的痕迹。书房里密密麻麻布满了悬浮的光幕弹窗，淡蓝色的光映得整个空间像浸在深海里，她索性将旋转椅转了个方向，背对着那些闪铄的数据流，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试图让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自从她恢复上班，闲遐的时间都要用来研究黑泽传给她的各种资料，完整了解这个灰色的金融帝国的运作。她需要一点点啃透这些内容，才能真正接过这个庞大的摊子，成为合格的掌舵人。
越是深入研究，绫子心中的震撼就越强烈。这个金融帝国的触手，早已悄无声息地缠绕住了这颗星球的方方面面一一看似没有直接操控那几家超大银行，可它暗中掌控的金融势力，却足以与那些巨头合在一起分庭抗礼，甚至在某些领域更胜一筹。
从前，她只是以“外人”的视角远远观望，从未看清过这股力量的全貌。如今，当黑泽将执掌权递到她手中，以“管理者”的身份重新审视时，她才真正意识到这份担子有多沉重一这个帝国的影响力早已跨越星球边界，蔓延到了周边几个星系，如同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整片星域的经济脉络。
一丝悔意悄然爬上心头，她有些后悔接下这个庞然大物。一旦交接完成，她将成为那个能轻易撼动这片星域政治与经济格局的女人，可这份权力背后，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压力与风险。
绫子深吸一口气，她站起身，准备去洗漱休息，彻底告别这又一个忙碌的夜晚。就在这时，手腕上的终端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提示有新消息接入。
她低头扫了一眼发件人，脚步顿住，重新坐回椅子上，指尖轻点屏幕，接通了通信。“老大，你不是去海神宫了吗？难道已经回来了？”
“还没，我还在里面。碰到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张振宇的声音从通信器里传来，与此同时，他抬手从怀里摸出一个扁平盒子一这是他进入海神宫前特意准备的，里面装着几支透明小试管，还有一个小拇指大小的移液器，当时就想着，万一真遇到“圣水”，也好方便采样带走。
“什么事？”绫子身体靠向身后的椅背，开口问道。
“我们找到新人类教教主的实验室了，里面有他的私人计算机。查了一圈，居然在里面发现了一个存着几百个银行账户和密码的备忘录。”张振宇一边说着，一边从冷藏柜里取出那支时间最久的大试管，指尖捏住瓶盖，轻轻转动，将其打开—淡粉色的液体在试管里轻轻晃动。
“怎么可能？”绫子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反驳，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这么重要的信息，就算不存进自己的脑机芯片，也绝不会这么随意地放在计算机里。你们会不会搞错了？说不定那是他故意放在里面迷惑人的假信息？”没有任何一个掌权者会如此草率地对待内核资产信息。
张振宇听了这样的话，用感知能力仔细“观察”着此刻正跪坐在另一间大屋里的教主一那人的身体里没有任何植入设备的痕迹，异常的干净。
这样的人在如今的社会里并不少见，他们对植入体内的科技产品抱有强烈的排斥心理，宁愿用原始的方式记录信息，也不愿让芯片介入自己的生活。
而张振宇自己，体内也只留了之前植入的耳麦一一这是职业习惯使然，他不喜欢在身体里留下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线索的芯片。
而这个新人类教的教主可能对这些由教徒随时就能捐献得到的财富，并不是非常在意，轻易得到的东西就不会太过珍惜。
“也许这个教主觉得，他的实验室是整个海神宫里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才敢这么放。”张振宇没有提及教主体内没有芯片的细节——解释起来太过复杂，也没必要，“安德烈已经验证了两个账户，都是真的，每个里面都有千万级别的星币。”
“什么？”听到“验证过”三个字，绫子猛地坐直身体，背部离开了椅背，脸上的怀疑依旧未消，但语气里多了几分严肃，“让安德烈把账户清单发给我，我亲自查一查。”
“好，你查完再打给我。”张振宇说完，便挂断了通信。
“清单我已经发过去了。”安德烈的声音立刻从耳麦里传来，能发现这么多资金，连他都觉得意外。
张振宇点点头，拿起移液器，将吸头轻轻插入那支打开的大试管里。
他按下移液器的按钮，淡粉色的透明液体缓缓被吸入吸头，随后精准地注入自己带来的小试管中。
盖好小试管的盖子后，他又在盖子上设置了与大试管一致的日期标签。
把密封好的小试管放进盒子，他又取出一支空试管，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冷藏柜里的五支大试管，每一支他都抽取了少量液体作为样本，一一映射地装入小试管中。
等所有样本都处理完毕，他关上盒盖，揣进夹克内侧的口袋里，才开口问道：“你那边都弄好了吗？还有没有新发现？”
“没有新东西了，该拷贝的实验日志、账户信息都已经存好了，随时可以走。”安德烈说道，任务进展比预想中顺利得多。
“那我们撤。”张振宇说着，走到之前那台给双手戴防护手套的金属机器前，将双手伸了进去。机器内部立刻喷出一阵细密的水雾，将他手上的防护手套完全打湿。
几秒钟后，原本凝固在手上的薄膜开始融化，顺着指缝滴落到机器底部的回收槽里。紧接着，又是一阵清洁水雾喷洒而出，将双手彻底消毒，最后吹出温暖的风，将手烘干。
当他抽出双手时，掌心干净得没有一丝水滴，也没有任何残留的化学气味。
张振宇走到办公桌前，拿起已经等在桌边的马克一号，将它揣回口袋。
随后，他又在实验室门口停下脚步，收回了之前落在门禁控制面板上的机器蜜蜂—一那只小小的机械昆虫翅膀轻颤，很快便飞回他的掌心。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离开了实验室。至此，这次潜入海神宫的所有目标全都顺利完成。
他又用感知能力“看”了一眼那位新人类教主—一此刻，教主所在的大屋里已经聚集了好几个人，其中几个正是之前他见过的、进化程度极高的十六位新人类中的几人。
从教主的动作来看，他似乎正在给这些人分发什么东西。张振宇立刻想起，之前教主从实验室里拎走的那箱分装好的“圣水”—看来，这些人是来领取“圣水”的。
回到之前的电梯厅，等了一阵，安德烈帮他打开了电梯门，回到地下七层，门口的安保人员依旧在机器人的扶持下“站着睡觉”，脸上还维持着之前的表情，仿佛一尊雕塑。
张振宇从他的身边经过，走入七层的主信道。
地下七层的主信道里，来往的人比之前多了些，每个人都步履匆匆，脸上带着一种麻木的虔诚。
张振宇混在人群中，神色自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在这时，手腕上的终端突然震动起来一不用看，他也知道是绫子打来的。
他一边走，一边用指尖在耳后轻轻敲击了两下，接通了通信，语气平静地问道：“查得怎么样？”
“我查了十个账户，全是真的。”绫子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震惊，还有一丝难以置信，“这十个账户加起来，有两亿多星币。如果剩下的几百个账户都是这个量级，总金额大概有两百多亿星币。这太夸张了————这么多钱，他居然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记在计算机里？我到现在都觉得不真实。”
张振宇听着她的话，目光扫过身边经过的每一个新人类的脸。
“当一个人被周围所有人当成神明一样供奉时，他自然会失去对危险”的警剔。”他轻声解释道，“而且，一个脑袋正常的人，也不会创立邪教，计划那样的骇人听闻的计划。”
通信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绫子的声音，语气已经恢复了冷静：“老大，你打算怎么做？”
“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想听听你的意见。”张振宇顿了顿，放慢了脚步，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我个人觉得，这些钱都是新人类教从信徒那里募捐来的，拿走也没什么问题。但我不想留下任何痕迹，尤其是不能被安全局和项柏宇他们查到。”
绫子思考了片刻，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也建议把钱转走。留在这些账户里，迟早会被人发现，到时候指不定便宜了谁。至于追查的问题，你不用担心一这些账户分散在一百多家不同的银行，本身就错综复杂。而我手里有几百家小银行和金融机构的资源，包括农业信用社、社区金融合作社这些不起眼的地方。不管这笔资金有多大，只要让它在我的金融网络里流转两三次，就能彻底抹去痕迹，谁都查不到踪迹。”
听到这话，张振宇心中的顾虑彻底打消，他果断地说道：“那就把钱都转走吧，先放在你那里。有了这笔资金，你接手黑泽集团时也能更顺畅一手里有融资，底下的人也会更服帖。之后我这边如果有资金须求，再跟你要。”
“好，我现在就动手处理，争取今晚搞定。”绫子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干练，之前的疲惫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任务冲淡了不少。
“恩，另外，我这边会整理一份海神宫的情报，之后由你发给项柏宇他们。”张振宇补充道。
他挂了通信，走到了普通的电梯间门前，佯装用终端刷开门禁，走了进去。
绫子深吸一口气，先去厨房打开冰箱，找出一瓶药用提神饮料，一口气喝下去，看来今天要通宵一晚上了。
张振宇一路顺利的返回那个内部港口的储藏间，穿戴好潜水外骨骼，检查了一遍设备的各项参数推进器、氧气供应、通讯系统，全都正常。
做好准备后，他站在储藏间里，再次动用感知能力，“观察”着港口里停泊的每一艘潜艇。
他闭着眼睛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塑，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足足一个小时后，他才突然睁开眼睛一感知里，一艘潜艇刚刚激活引擎。
时机到了，张振宇打开储藏间的门，身体微微前倾，随后猛地一跃，跳进了港口的海水里。没有溅起一丝浪花，安静得象一片落叶。
入水后，他立刻打开潜水外骨骼的推进器，将功率调到最大，身体象一道黑色的闪电，向着那艘即将离港下潜的潜艇疾驰而去。
成功的吸附在离港的潜艇上，张振宇被带出了海神宫。
他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进入，又不声不响的离开。整个海神宫里的新人类，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的“圣地”里曾经来过这样一个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