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莲教的黑袍人围得像铁桶，月光透过袍角缝隙，在地上投下细碎的黑影。为首那人缓缓摘下面罩，露出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竟是玄莲教圣女，素以用毒闻名的白灵汐。她指尖捏着块莹白的玉玺，玉面映着月光，泛着冷润的光。
“黎将军，赵将军，”白灵汐的声音像浸过毒液的丝绸，黏腻而危险，“多谢诸位替我寻回玉玺，这份情，本座记下了。”
黎童将念雪护在身后，铁枪斜指地面，枪尖因用力而微微震颤：“白圣女好大的手笔，竟布下这局，引我们自相残杀。”他瞥了眼赵衡，眼底的失望几乎要溢出来——若不是赵衡藏私，何至于让玄莲教捡了便宜。
赵衡扶着念雪站起身，后背的伤让他每动一下都冷汗直流，却死死盯着白灵汐手里的玉玺：“把它放下，我可以让你活着离开。”
“赵将军这话，倒像极了当年在狄国草原，你对阿古拉公主说的呢。”白灵汐掩唇轻笑，笑声里淬着毒，“可惜啊，有些人就是学不乖，总以为真心能换真心。”
这话像针，狠狠扎在赵衡心上。他猛地看向密林深处，阿古拉消失的方向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呜咽，像极了她刚才压抑的笑声。
“少废话！”黎童的铁枪突然刺出，枪尖带着破空的锐响直取白灵汐面门，“拿命来！”他的枪法大开大合，带着三十年沙场磨砺出的悍勇，枪影如潮，瞬间将白灵汐笼罩。
白灵汐身形一晃，像片柳叶般避开枪尖，腕间银铃轻响，三枚毒针悄无声息射向黎童咽喉。“黎将军急什么？”她的身影在枪影中飘忽不定，“先看看谁来了。”
话音刚落，密林里突然传来铁器碰撞的脆响，紧接着，道红色身影破林而出——阿古拉的红裙上沾满草屑，长剑上的血珠滴落在地，在月光下像串碎裂的红宝石。她身后跟着七八个玄莲教教徒的尸体，显然是一路杀过来的。
“阿古拉！”赵衡失声喊道，语气里的惊讶藏不住。他以为她早就走了。
阿古拉没看他，长剑直指白灵汐：“把玉玺给我，饶你不死。”她的声音比谷底的寒冰还冷，红裙翻飞间，竟比黑袍人更像索命的修罗。
白灵汐挑眉：“狄国公主？哦不对，你刚说自己不是公主了。”她把玩着玉玺，笑得玩味，“怎么，舍不得你的赵将军送死？”
“我只是不想脏了狄国的地。”阿古拉的剑尖微微颤动，不是害怕，是憋着股狠劲。她刚才在密林里听得清楚，赵衡藏起玉玺，竟是想趁乱送给念雪当护身符——原来在他心里，自己连块垫脚石都不如。
“一起上！”黎童突然大喝，铁枪横扫逼退白灵汐，同时对阿古拉使了个眼色，“先夺回玉玺！”
阿古拉会意，长剑如灵蛇出洞，直刺白灵汐下盘。她的剑法带着狄国皇室的狠辣，招招不离要害，与黎童的刚猛枪法形成夹击之势。白灵汐腹背受敌，却依旧游刃有余，袖中不断飞出毒针，逼得两人只能步步为营。
赵衡扶着念雪退到石后，念雪却突然挣脱他的手：“赵衡哥，我帮你！”她捡起地上的短剑，是刚才阿古拉撞飞她时掉落的，此刻握在手里，指尖却在发抖。
“别过来！”赵衡想拉住她，后背的伤却突然发难，疼得他眼前发黑。就是这一瞬的迟疑，枚毒针擦着念雪的发髻飞过，钉在后面的树干上，针尾还在颤动。
“念雪！”赵衡目眦欲裂，竟不顾伤势，扑过去将她按在身下。更多的毒针射来，他只能用后背硬抗，“噗噗”几声，三根毒针没入血肉，黑色的毒液迅速蔓延开。
“赵衡哥！”念雪的哭声撕心裂肺。
“蠢货！”阿古拉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气得剑招都乱了半分。她猛地回身，长剑舞成密不透风的屏障，将射向赵衡的毒针尽数挡下，“你要死自己死，别拖着她！”
赵衡抬头，对上阿古拉的眼。她的瞳孔里映着火光与月色，有愤怒，有嘲讽，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痛惜？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咳出带着黑血的泡沫。
“分心可是会死人的！”白灵汐抓住破绽，一掌拍在阿古拉后背。阿古拉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撞在黎童身上。两人同时看向对方，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凝重——白灵汐的掌力带着腐蚀性，阿古拉的衣襟下已渗出乌黑的血迹。
“阿古拉！”黎童扶住她，铁枪拄地稳住身形，“还能打吗？”
阿古拉擦掉嘴角的血，长剑在掌心转了个圈，剑尖重新对准白灵汐：“死不了。”她的红裙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团燃烧的火焰，“不过在那之前，得先解决这个毒妇。”
白灵汐看着他们三人，突然笑了：“有趣。一个为了心上人硬抗毒针，一个为了情敌舍身挡招，还有个老的……”她看向黎童，“黎将军，你确定要护着这两个傻小子？”
黎童没说话，只是将铁枪又握紧了些。枪尖的寒光映在他眼底，三十年军旅生涯，他护过家国，护过百姓，今天，他想护着这份乱世里，哪怕是愚蠢的真心。
阿古拉突然动了。她没有冲向白灵汐，反而一剑刺向赵衡身旁的石壁——石屑纷飞中，块巨大的岩石滚落，正好挡住白灵汐的视线。“黎将军！”她喊道，“带他们走！”
“你想干什么？”黎童惊觉不对。
“我狄国人，从不当逃兵。”阿古拉的声音带着笑意，红裙一闪，竟主动冲向白灵汐，长剑上的血珠甩成了红线，“但也绝不欠人情——赵衡，你欠我的，下辈子再还！”
白灵汐被岩石挡住视线，正欲绕开，却见道红影如箭般扑来，剑上竟裹着熊熊烈火——阿古拉不知何时点燃了自己的裙摆，用狄国秘术，将毒掌的腐蚀性内力引到了剑上！
“疯子！”白灵汐吓得急忙后退，却被火焰燎到了衣袖，黑袍瞬间燃起。
趁这混乱，黎童扛起中毒的赵衡，拽着哭喊的念雪就往密林深处跑。赵衡挣扎着回头，只看到那团红影在火光中与黑袍人厮杀，像朵在绝境中绽放的花，美丽，却带着决绝的毁灭气息。
“阿古拉——！”他的嘶吼被风吹散。
密林外，白灵汐的惨叫声戛然而止。阿古拉拄着烧得只剩半截的长剑站在尸堆里，后背的乌黑血迹已蔓延到心口。她看着黎童等人消失的方向，突然笑了，笑得咳出血来。
月光落在她脸上，竟有种诡异的温柔。她弯腰，捡起块沾血的玉佩——是刚才打斗时从赵衡身上撞掉的，上面刻着个“雪”字，是念雪的小名。
“呵。”阿古拉将玉佩攥碎在掌心，碎片刺进皮肉，渗出血珠。她转身，拖着剑走向与黎童相反的方向，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血火交织的印记。
没人知道她要去哪，就像没人知道，她剑上的火，是用自己的血点燃的。
而密林深处，黎童将赵衡放在隐蔽的山洞里，念雪正用匕首小心翼翼地挑出他背上的毒针。赵衡的意识渐渐模糊，嘴里却反复念着个名字，起初是“念雪”，后来声音越来越低，变成了谁也听不清的气音，只有眼角的泪，混着血，不断往下淌。
洞口的风里，似乎飘来句极轻的话，像阿古拉的声音，又像风声：
“赵衡，我从不信下辈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