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前行了约莫两个时辰,天色愈发昏暗,几乎如同傍晚。前方,戈壁的尽头,一片更加深沉、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横亘在地平线上。那不是夜色的黑,而是一种有质感的、翻滚涌动的、夹杂着无数暗红色、暗紫色细小光流的“幕布”。
葬星谷的“星瘴”屏障!
到了这里,那股腥甜腐败的气息已经浓郁到形成淡淡的、五颜六色的薄雾,在低空缓慢飘荡。地面几乎完全被灰黑色的、带有金属光泽的砂砾和碎裂的晶石覆盖。狂风在这里似乎也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的死寂,只有星瘴薄雾流动时,发出极其轻微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
黑色罗盘的指针,在这里开始出现小幅度的左右摆动,不再那么稳定,似乎受到前方强大能量场的干扰。盘心的暗红色,却再次变得明亮刺目起来。
王成停下脚步,示意众人隐蔽在一处巨大的、半埋在地下的金属残骸之后。他强忍着不适,将神识提升到当前所能达到的极限,小心翼翼地向前方那片“黑暗幕布”探去。
神识如同触碰到粘稠的、充满恶意的胶体,前行极其艰难。反馈回来的信息破碎而混乱:狂暴紊乱的星辰煞气、破碎的空间结构、浓郁到形成实质的“虚无”污染、以及无数强大、扭曲、充满饥饿与毁灭欲的生命波动!那里是生命的禁区,也是变异魔物和未知存在的巢穴!
而在那片混乱能量场的更深处,在星瘴屏障之后,王成隐约感应到了一股庞大、古老、如同沉睡巨兽心跳般的“共鸣”波动!那波动带着冰冷与死寂的意蕴,与暗金眼眸同源,正是黑色罗盘一直指向的“终焉之痕”或者说“噬渊共鸣点”!
它就在那里!比预想的更近,也更活跃!
王成收回神识,脸色更加苍白,额角渗出冷汗。仅仅是初步探查,就差点引动星瘴中几股强大的恶意锁定。
“师兄,前面”赵磐低声问道,虽然看不清具体情况,但那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压迫感是做不了假的。
“到了。”王成缓缓吐出两个字,声音干涩,“葬星谷边缘。星瘴屏障之后,就是目标。”
众人闻言,心头皆是一沉。终于到了,但这绝非终点,而是真正踏入地狱的开始。
王成靠着冰冷的金属残骸坐下,取出水囊喝了一小口,润了润火烧般的喉咙。他从储物戒中取出那卷记录着星图指引的石板,再次仔细查看。石板上的星图,终点符文指向的,正是前方这片黑暗。但在终点符文旁边,还有一个极其微小、之前被他忽略的辅助标记——那是一个类似“三岔路口”的符号,旁边有细如蚊蚋的注解,古星宫文字写的是:“归墟石林侧路或可暂避瘴潮”
归墟石林?
王成心中一动。他回忆北境地图的零星记载和偶尔听过的传闻,葬星谷外围似乎确实有一片被称为“归墟石林”的诡异区域,据说那里遍布着被星辰煞气侵蚀风化成各种怪状的巨大石柱,地形复杂如迷宫,且空间异常,进入者极易迷失,但也有传说,某些石林深处,存在着古老遗迹或相对稳定的“安全区”。
星宫前哨的石板特意标注此地,并提示“或可暂避瘴潮”,这说明,归墟石林很可能是一条相对安全(或者说,相对不那么致命)的、靠近葬星谷核心的路径,甚至可能是当年星宫修士探索时利用过的通道!
这或许是他们的一线生机!直接硬闯星瘴屏障,以他们现在状态,无异于自杀。若能找到归墟石林的入口,沿着这条“侧路”迂回接近核心区域,或许能避开最浓烈的星瘴和最恐怖的谷中魔物。
只是入口在哪里?
王成环顾四周,灰黑色的砂砾大地,零星散落的残骸,翻滚的彩色瘴雾,没有任何明显的路标。他再次将目光投向星图石板,试图从那些星辰轨迹与地面标记的对应关系中寻找线索。
突然,他注意到,石板上那条指向终点的虚线,在接近终点符文时,并非笔直,而是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向左(东南方向)的折弯,折弯点对应着一个不起眼的、代表“地标”的小三角形符号。而这个折弯的方向,恰好避开了正前方瘴气最浓郁、能量最狂暴的区域,指向了他们此刻藏身残骸的左侧远方!
那里,瘴雾似乎相对稀薄一些,隐约可见一些高耸的、如同巨兽獠牙般的黑色阴影轮廓!
“赵磐,”王成指向那个方向,“看到那些黑色的影子了吗?”
赵磐凝目望去,点了点头:“看到了,像是一片石柱子。”
“我们去那里。小心,保持隐蔽,收敛气息。”王成收起石板,挣扎着站起身。
希望,就在那片如同远古巨兽骸骨般的石林阴影之中。
小队再次出发,这一次,目标明确,但前路,依旧笼罩在葬星谷永恒的凶名与越发诡谲的环境之下。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握紧了手中的兵刃。
随着靠近,那些黑色阴影逐渐清晰。那果然是一片广袤无边的石林!一根根高达数十丈、甚至上百丈的灰黑色石柱拔地而起,形态千奇百怪,有的如利剑指天,有的如蘑菇伞盖,有的扭曲盘旋如怪蟒,表面布满风蚀孔洞和暗红色的、仿佛干涸血迹般的脉络。石柱之间,是幽深狭窄的通道,光线难以透入,弥漫着比外围更浓的灰黑色雾气,隐隐有低沉的风啸声从中传出,如同无数亡魂的叹息。
这里,便是归墟石林。葬星谷的狰狞门牙,也是可能存在的、通往深渊核心的隐秘小径。
站在石林边缘,感受着其中散发出的古老、死寂、却又暗藏凶险的气息,王成深吸一口气,率先踏入了那一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阴影之中。
身后的戈壁风声渐远,取而代之的,是石林内部永恒的、带着回音的寂静,以及那未知的、潜藏在每一根石柱后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