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周老家门口,还没进屋,一阵中气十足的争吵声便传了出来。
“悔棋?老东西,落子无悔大丈夫,你把那个马给我放下!”
“放屁!老子手还没离棋子儿呢,怎么就不让动了?周瞎子你别血口喷人!”
江沐提着特制的针灸包推门而入,屋里的烟味儿混着茶香扑面而来。
只见那张红木方桌旁,周老和江老二人脸红脖子粗地瞪着对方。
旁边沙发上,陆老和齐老正捧着茶缸子看热闹,脸上挂着坏笑。
江沐轻咳一声走了过去。
“几位老爷子,这又是唱哪出呢?谁赢了?”
一见江沐进来,周老一把拽住江沐的袖子。
“沐子你来得正好!你给评评理,这老东西不要脸,明明我都别住他的马腿了,他硬是给拿回去还要吃我的車!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江老一听这话,胡子都要翘上天了,一把将江沐拉到自己这边,嗓门比刚才还大。
“放你娘的屁!老子那是想招儿呢,手都没松开,怎么就算走完了?沐子你别听这老瞎子胡咧咧,他在战场上就喜欢报假账,下了棋更是个赖皮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唾沫星子横飞,最后齐刷刷地看向旁边看戏的陆老和齐老。
“老陆,老齐,刚才你俩眼珠子没瞎吧?说说,到底咋回事!”
陆老慢悠悠地吹了吹茶沫子,眼皮都不抬一下。
“哎哟,刚才这眼里进沙子了,没瞧真切。”
齐老更是嘿嘿一笑,双手一摊。
“我这光顾着品这大红袍了,也没留神啊。”
这话一出,原本还剑拔弩张的周老和江老瞬间达成了统一战线,枪口一致对外。
“和稀泥!一辈子就知道和稀泥!我看你俩就是那墙头草,没个立场!”
“就是!关键时刻掉链子,还当过兵呢,我都替你们臊得慌!”
被这一通数落,陆老那暴脾气哪里忍得住。
“嘿!给脸不要脸是吧?姓周的,刚才我是给你留面子,就你那臭棋篓子水平,也就跟老江这种赖皮能下到一块去。来来来,重新摆一盘,老子让你知道什么叫杀得片甲不留!”
“来就来!谁怕谁是孙子!”
棋局重开,战火重燃。
也就盏茶的功夫,陆老额头上青筋直蹦。
棋盘上,他的黑子被杀得七零八落,老帅被困死在九宫格里,动弹不得。
周老把一枚红車重重地拍在棋盘上,那叫一个得意洋洋,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片甲不留?老陆啊老陆,我看你是把牛皮吹破了天!就这水平?还得练啊!”
嘲讽完陆老,周老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又瞄向了站在一旁的江沐,一脸的挑衅。
“沐子,你会不会两手?来,陪周叔玩两把,让你看看什么叫运筹帷幄。”
江沐将针灸包放在一旁的案几上,点了点头。
“既然周叔有雅兴,那我就陪您玩玩。不过这一会儿还得扎针,咱们速战速决。”
“口气倒不小!坐!”
周老那是常胜将军的架势,起手便是当头炮,攻势凌厉,嘴里还不闲着。
“年轻人,下棋跟治病一样,得讲究个火候。你这医术我是服气,但这棋盘上的厮杀,那是真刀真枪,没那么多虚头巴脑”
话音未落,周老的眉头却不知不觉地皱了起来。
江沐落子极快,且步步为营,看似平平无奇的招数,却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悄无声息地勒紧了周老的脖子。
又是五分钟过去。
江沐拈起一枚棋子,轻轻叩在棋盘正中。
“周叔,将军。”
周老猛地一愣,低头死死盯着棋盘,这才发现自己的老帅已经被车马炮三子围剿,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刚才还眉飞色舞的老脸,此刻僵得像块风干的橘子皮。
“这这步哪来的?你刚才那马不是在那儿吗?”
他不甘心地挠了挠头皮,一把抓起刚才被吃掉的棋子。
“不算不算!刚才那是大意了,轻敌了!再来一把,这回我肯定”
只见旁边早已看不下去的陆老,黑着脸直接把棋盘给掀翻了。
“下个屁!输了就是输了,哪那么多废话!你个老东西也不看看几点了,人家沐子是来给你治病的,不是陪你磨牙的!”
周老被这一嗓子噎得直翻白眼,却也知道自己理亏,只能悻悻地闭上了嘴。
另一边,江老开口询问。
“沐子,家里孩子们上学的事儿,怎么样了?”
“都办妥了,大舅哥已经去派出所报到,俩孩子今儿个也都送进了学校,一切顺利。”
江沐说着,目光转向周老。
“周叔这沉疴已久,伤了元气,我准备用鬼医十三针。”
江老捡棋子的手一顿,猛地直起腰,一把架起还在那儿跟陆老瞪眼的周老,拽着就往里屋拖。
“还愣着干什么!下个屁的棋!赶紧滚进去躺好!沐子都要动真格的了,你个老东西要是敢乱动,老子把你绑在床上!”
“哎哎哎!你轻点!老子自己会走!”
里屋,光线略显昏暗。
周老脱去上衣,趴在特制的诊疗床上。
江沐屏气凝神,手指轻轻拂过那一排银针。
捻针,刺入。
动作快若闪电,却又稳如泰山。
随着一根根银针刺入特定的穴位,原本还在哼哼唧唧的周老,身体猛地一颤,紧接着一股温热的暖流顺着脊椎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
二十分钟后。
江沐手腕一抖,最后一根银针离体。
周老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一个翻身坐起,活动了一下脖颈。
“神了!真他娘的神了!”
周老跳下床,挥舞了两下拳头,那张老脸激动得红光满面。
“老江!老陆!你们进来看看!老子现在就是再负重跑个十公里也不在话下!”
江沐一边慢条斯理地收起针包,一边擦了擦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
“周叔,跑十公里就算了,这阵子还得静养。药不能停,情绪也不能大起大落,尤其是下棋输了,可别再掀桌子。”
周老嘿嘿一笑,难得老脸一红,冲着江沐竖起了大拇指。
下午三点,阳光正好。
江沐开着新车稳稳地停在了小学校门口。
放学的铃声刚响,一群孩子便像是放出笼的小鸟,叽叽喳喳地涌了出来。
江沐倚着车门,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那个虎头虎脑的身影。
张小虎背着书包,脸上都挂着还没散去的兴奋劲儿。
“姐夫!”
小家伙冲到跟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辆威风凛凛的车子,想摸又不敢摸。
江沐拉开车门,一把将孩子抱了上去,笑着发动了汽车。
“坐稳了!今儿个上学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
张小虎坐在软乎乎的座椅上,屁股还忍不住颠了两下,小脸上写满了骄傲。
“好着呢!老师教的东西我都听得懂,也没人敢欺负咱们。那个同桌还把他带的白兔糖分给我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