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几分钟,眼前终于出现了零星的几家店铺,大多门窗紧闭,一片死寂。
最显眼的就是那栋挂着“皇后村招待所”牌子的两层旧楼,在月光下显得更加破败——
墙皮剥落,招牌的霓虹灯管坏了大半,只有“招待”两个字还断断续续地亮着,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哈,这招牌的残破程度,跟咱们实验室以前的招牌有得一拼啊!”
潘维试图用玩笑驱散空气中无形的压抑,但笑声有些干涩。
他也很无奈,这招待所已经是方圆几里内唯一能提供住宿的地方了。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玻璃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走进屋内,一直萦绕在萧洋心头的那种被监视感,竟奇异地减弱了许多,仿佛被这破旧但有人气的建筑隔开了。
接待处是个简陋的吧台,后面是通往二楼的楼梯。
一个体型壮硕、穿着碎花睡衣的大婶正趴在吧台内侧的折叠床上,鼾声如雷。
潘维咳嗽一声,走到吧台前,试探着喊,
“美女?美女!醒醒,我们住店!”
鼾声戛然而止。
胖大婶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睡眼惺忪地打量着面前两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脸上没什么表情。
“潘维和肖占,对吧?身份证!”她直接问道。
萧洋心里咯噔一下。
他用的是肖占这个假名,可根本没准备对应的假身份证!
这穷乡僻壤的招待所,难道也查得这么严?
幸好,胖大婶只是看了眼潘维的身份证,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脏兮兮的登记本,翻到某一页,在上面打了个勾,接着摸出两把挂着塑料牌的旧钥匙。
“二楼,最里头那间,201。厕所在楼道尽头,公共的。”
萧洋松了口气,看来潘维提前打过招呼或者付了定金。
房间在二楼走廊的尽头。
这招待所总共就两层,一楼隐约能听到一些老人的咳嗽声和模糊的电视声,似乎是村里一些孤寡老人或需要临时安置的人住在这里。
打开201的房门,房间里的陈设简单得近乎简陋,但出乎意料地干净。
两张铺着洗得发白、带着阳光晒过气味的床单的单人床,一个掉了漆的木制床头柜,一台看起来比我年龄还大的老式电视机,仅此而已。
厕所虽然是公用的,但刚才路过时瞥了一眼,虽然设施陈旧,却也异常整洁,瓷砖甚至擦得发亮。
萧洋顿时对楼下那位看起来粗枝大叶的胖大婶刮目相看。
“肖兄,你睡哪边?”潘维把包扔到靠窗的床上。
“都行。”
萧洋选了离门近的那张床,坐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此时已经快到凌晨两点,身心俱疲,他连洗漱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潘维也几乎是一沾床就躺了下去,长长舒了口气。
两人就这么和衣躺在床上,房间里只有窗外偶尔的风声。
闭目养神了片刻,潘维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肖兄,你为什么会喜欢研究超自然现象?或者说,为什么会愿意跟我来这种地方冒险?”
萧洋想了想,总不能说因为自己真的穿梭两界,见过魔神和魔法吧。
他含糊道,
“大概小时候看了太多稀奇古怪的动画片、漫画什么的,总觉得世界背后藏着很多秘密。好奇心害死猫,但人总是忍不住。”
潘维沉默了一会儿,就在萧洋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比刚才低沉了些,带着一种追忆的恍惚,
“肖兄今天司机大哥说的那种在地上爬行的人。”
“嗯?”萧洋心头微动。
“我见过。”潘维的声音平静,
“在我小的时候,不止一次。”
萧洋的呼吸下意识放轻了。
“那时候我家住在老城区,胡同很深,路灯也暗。”
潘维缓缓说道,像是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我有几次晚上补课回来得晚,总觉得身后有东西跟着。”
“回头去看,有时候什么都没有,有时候会看到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在动,姿势很奇怪。”
“有一次看得特别清楚,就在一个堆满杂物的死胡同口,月光照进去一点我看到一个人形的影子,背贴着地,头和四肢都都反折过来,脸朝上,就那么看着我。”
“它不动,就那么停在那里。”
房间里的温度仿佛下降了几度。
“我当时吓傻了,扭头就跑,摔了一跤,膝盖磕破了都不敢停。回家后发烧了好几天。”
潘维顿了顿,
“后来我查阅了很多资料,听了很多老人讲的怪谈,加上我自己这些年东拼西凑的调查我有一个猜想,肖兄。”
萧洋没出声,等待他继续说。
“我怀疑那些东西,那些倒爬者,它们或许不是偶然出现的怪物。”
“它们可能是在寻找目标,跟踪落单的人,制造某种意外然后,它们就能抢夺受害者的身体,从此代替那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个猜测让萧洋背脊发凉。
“肖兄,你看。”
潘维的声音打断了萧洋的思绪,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怪异。
萧洋下意识地循声看去——
借着窗外透进的惨淡月光,他清晰地看到,对面床上的潘维,此刻正以一个极其诡异完全违背人体工学的姿势,扭曲着身体!
他的脊背弓起,四肢关节以不可能的角度反向弯曲,手肘和膝盖诡异地抵在床上,支撑着身体。
他的脸因为血液倒流和姿势的扭曲,呈现出一种骇人的青紫色,眼睛充血凸出,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着萧洋!
嘴角似乎还挂着难以形容的僵硬的笑意。
那模样,赫然就是司机描述的倒爬者的姿态!只不过是静止的,趴在床上!
一股寒气从萧洋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本能地就要伸手去摸藏在衣服内侧贴身口袋里的那颗基础防护魔法球!
但就在他指尖触及魔法球表面的瞬间——
“嗬呃”
潘维发出一声像是力竭的喘息,整个人像散了架一样,“噗通”一声瘫软在床上,恢复了正常的仰躺姿势。
他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就就是这样的,”
潘维的声音带着运动后的疲惫,
“他们就这样在地上走路。我曾经试着模仿过,真的真的很难!”
“全身的骨头和肌肉都像要断掉、撕裂一样,坚持不了几秒钟就受不了了。”
“肖兄,你说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们的身体结构还是说,他们根本就不是人。”
他侧过头,在昏暗的光线里看向萧洋,眼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光。
萧洋咽了一口唾沫,他摸向魔法球的手,不动声色地放回了身侧。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久久无法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