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三方对峙
鼓掌声在死寂的后院里格外刺耳。
吴潘拄着骨杖，一步步走来。他的黑袍下摆拖在地上，沾满尘土，但丝毫不显狼狈。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像两点鬼火，在昏暗的天光下幽幽燃烧。
他身后的十几个徒弟散开成半圆形，堵住了所有退路。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东西——有的是骨铃，有的是陶罐，有的是人皮鼓。他们的眼神空洞，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像一群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张清玄站在原地，左手捂着右臂的伤口，血从指缝里渗出来，滴在地上。他面前是三米多高的陶土巨人，身后是吴潘和他的徒弟们，左右两侧是倒塌的院墙和破碎的石板。
绝境。
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看着吴潘。
“茅山张清玄。”吴潘在十步外停下，用生硬的中文缓缓说道，“久仰大名。你师父玉衡真人，当年在湘西坏过我的好事。没想到，几十年后，他的徒弟又来泰国坏我的事。”
张清玄没接话，只是调整着呼吸，让星火之力在体内流转，修复伤口。
吴潘也不在意，目光转向那个陶土巨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陶王’，我的杰作。用九十九个阴时孩童的怨念温养十年，再用地府还魂草的分枝作为核心。可惜……你毁掉了分枝。”
陶土巨人——陶王，听到吴潘的声音，缓缓转过身，血红色的眼球盯着吴潘，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像一头被主人责骂的猛兽。
“不过没关系。”吴潘笑了，露出满口黄牙，“分枝毁了，本体还在。等我把你的魂魄抽出来，炼成新的核心，陶王会更强。”
他抬起骨杖，指向张清玄：“抓住他，要活的。”
十几个徒弟同时动了。
不是冲上来肉搏，而是各自施术。摇铃的摇铃，敲鼓的敲鼓，拍罐的拍罐。古怪的音节从他们嘴里吐出，混合成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咒语声。
空气中，肉眼可见的黑色波纹荡漾开来。
张清玄立刻感觉到，周围的重力似乎变大了，四肢像灌了铅，动作慢了至少三成。更糟糕的是，那些黑色波纹像无数细小的触手，试图钻入他的皮肤，侵蚀他的经脉。
降头术，群体诅咒。
“哼。”
张清玄冷哼一声，星火之力从体表爆发，金红色的火焰瞬间将黑色波纹烧得滋滋作响。但火焰也在快速消耗——十几个降头师联手施术，威力不容小觑。
而陶王，已经再次扑来！
巨大的陶土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砸下，张清玄侧身闪避，拳头擦着他的肩膀砸在地上，碎石飞溅，震得他气血翻腾。他反手一记星火短刃斩在陶王手腕上，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进化后的陶王，防御力强了不止一倍。
“没用的。”吴潘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陶王的陶土里掺了百年古寺的香灰，还有高僧的舍利粉。你的星火虽克阴邪，但对这种‘正邪混杂’的东西，效果有限。”
他说的是实话。张清玄能感觉到，星火之力灼烧陶土时，确实遇到了某种阻碍——一股中正平和的佛力，与怨念诡异融合，形成了奇特的防御。
棘手。
另一边，竹林边缘。
胖子和陈子轩被六个黑袍徒弟堵住了去路。
胖子背着那个昏迷的男孩，双手抱着盐罐，已经快没力气了。陈子轩挡在他身前，铜钱剑横在胸前，但剑身的光芒很暗淡——刚才的战斗消耗太大。
“胖子哥，还能撑吗？”陈子轩压低声音。
“还、还行……”胖子喘着粗气，“但盐不多了……最多还能撒两次……”
六个黑袍徒弟没有立刻进攻，他们似乎接到了命令，只是围堵，不急着动手。但他们的眼神，像看猎物一样盯着胖子和陈子轩，特别是胖子背上的男孩。
“把孩子交出来。”其中一个徒弟用蹩脚的中文说，“师父可以饶你们一命。”
“放屁！”胖子骂了一句，虽然声音发颤，但很坚决，“这孩子我们救定了！”
那徒弟摇头，不再废话，抬手就扔出一个黑色的小球。小球落地炸开，涌出一团黑雾，黑雾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无数虫子在爬。
陈子轩脸色一变：“蛊虫！退！”
但来不及了。
黑雾迅速扩散，眨眼就笼罩了方圆十几米。雾气里，果然爬出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虫，每只都有指甲盖大小，外壳油亮，嘴里长着细密的尖牙。
“胖子，盐！”
胖子咬牙，抓出一小把净盐，朝虫群撒去。
“嗤——”
盐粒落在虫群中，虫子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体冒烟，迅速死去。但虫子太多了，死了一批，黑雾里又涌出更多，像潮水一样涌来。
“不行！盐不够！”胖子急了。
陈子轩咬破指尖，用血在铜钱剑上画了一道符：“玄哥教过，血符能暂时增强法器威力……拼了！”
他挥剑斩向虫群，剑身爆发出刺眼的红光，所过之处，虫子纷纷爆裂。但每挥一剑，他的脸色就苍白一分——血符消耗的是他的精血。
这样下去，撑不了几分钟。
就在两人快要绝望时，后院入口处，传来刺耳的引擎轰鸣声！
一辆白色的丰田皮卡，像发疯的野牛，撞开半塌的院墙，冲了进来！车头加装了钢架，像推土机一样，将挡路的碎石和杂物统统撞飞。
是坤叔！
“上车！！！”坤叔从驾驶座探出头，嘶声大喊。
皮卡没有减速，直直冲向竹林方向。挡路的两个黑袍徒弟想施术阻拦，但坤叔猛打方向盘，车尾一个甩尾，结结实实撞在两人身上！
“砰！砰！”
两声闷响，那两个徒弟像破布娃娃一样飞出去，撞在墙上，瘫软倒地。
另外四个徒弟反应过来，各种降头术朝皮卡招呼。但皮卡车身上，忽然亮起密密麻麻的符文——金色的，银色的，红色的，层层叠叠，像一件符咒铠甲。
降头术打在符文上，像水泼在烧红的铁板上，滋滋作响，却无法穿透。
“老子这车改了小半年！”坤叔吼道，“专门防你们这些玩邪术的！快上车！”
胖子和陈子轩抓住机会，连滚爬冲向皮卡。陈子轩拉开后车门，先把胖子推上去，然后自己跳上去，砰地关上门。
“坐稳了！”坤叔猛踩油门，皮卡咆哮着调头，冲向张清玄的方向。
后院里，张清玄已经陷入苦战。
陶王的攻击越来越狂暴，十几个降头师的诅咒不断消耗他的星火之力。他身上又添了几道伤口，最深的一处在左肋，是被陶王的指甲划开的，能看见骨头。
但他的眼神依然冷静。
他在等机会。
吴潘显然也看出来了，他皱起眉头，似乎觉得这场围杀拖得太久。他从黑袍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黑色铃铛，铃铛表面刻满扭曲的符文。
“本来不想用这个的。”吴潘摇头，“但你的顽强，出乎我的意料。”
他轻轻一摇铃铛。
没有声音。
但整个帕辛纳拉寺的地下，开始震动。
不是地震那种震动，而是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地下翻身，想要破土而出。地面裂开一道道缝隙，缝隙里涌出暗红色的雾气，雾气中夹杂着浓郁的怨气和……血腥味。
“师父要唤醒‘那个’了！”一个徒弟惊呼，声音里带着恐惧。
吴潘没理会，继续摇铃。他的表情变得肃穆，嘴里念诵着古老而晦涩的咒语。
张清玄脸色一变。
他感觉到，地下深处，有一股极其恐怖的阴邪力量正在苏醒。那股力量，比陶王强十倍，百倍！而且……充满了饥饿和疯狂，像一头被囚禁了百年的凶兽。
必须阻止！
他不再保留，丹田处那点金芒全力爆发，星火之力如火山喷涌，在他身后凝聚成一个巨大的金红色虚影——那是一个模糊的人形，看不清面容，但手持火焰长枪，威势惊人。
“星火法相？”吴潘眼中闪过惊讶，“你才多大年纪，竟然修成了这个？”
张清玄没回答，他双手结印，身后的法相随之动作，火焰长枪高举，然后……狠狠刺向地面！
不是刺向陶王，不是刺向吴潘，是刺向地面裂缝最密集的地方！
“轰——！！！”
长枪刺入地底，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后院的地面被掀翻，碎石泥土冲天而起。暗红色的雾气被金红色的火焰席卷、净化，发出凄厉的哀嚎。
地底深处，那个正在苏醒的东西，似乎受到了重创，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但动作停了下来。
吴潘脸色铁青。
他没想到，张清玄竟然这么果断，不惜耗尽星火之力，也要打断仪式。
“你……找死！”吴潘眼中杀机毕露，他不再摇铃，而是举起骨杖，口中念咒的速度加快三倍。
骨杖顶端的骷髅头，眼眶里燃起绿色的火焰。
但就在这时，皮卡车冲到了张清玄身边。
“老板！上车！”胖子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手里攥着一把符咒——是张清玄之前画好给他的，他一直没舍得用。
张清玄没有丝毫犹豫，纵身一跃，跳上皮卡后斗。几乎同时，坤叔猛踩油门，皮卡像离弦之箭，朝后院唯一的缺口冲去。
“拦住他们！”吴潘怒吼。
陶王和十几个徒弟同时出手。陶王巨大的手掌拍向皮卡，降头师们各种诅咒、蛊虫、毒雾，一股脑砸过来。
坤叔咬紧牙关，将油门踩到底。皮卡车身上的符文疯狂闪烁，硬扛着所有攻击，冲出了后院！
“追！”吴潘脸色铁青，但他没有亲自追，而是看向地底裂缝，“仪式被打断，‘那个’受了伤……需要血食恢复。”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瘫倒在地的徒弟身上——刚才皮卡冲撞时，有几个徒弟受伤不轻。
那几个徒弟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惨白：“师父……不要……”
吴潘面无表情，骨杖一挥。
地底裂缝里，猛地伸出几条暗红色的触手，速度快如闪电，瞬间卷住那几个受伤的徒弟，拖入地底。惨叫声戛然而止，只有咀嚼和吞咽的声音，从地下传来。
其他徒弟吓得浑身发抖，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吴潘收起骨杖，看向皮卡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冷光：“张清玄……你跑不了。地府还魂草的气息，我已经记住了。等你用它救你师父的时候……我会来找你的。”
他转身，走向佛塔。
塔内，一片狼藉。
吴潘走到石台前，看着那个空荡荡的坑，坑底还残留着还魂草的根须。他蹲下身，捡起一小截根须，放在鼻尖闻了闻。
“玉盒……”他喃喃道，“用玉器保存，能维持七天。七天之内，你一定会用。到时候……”
他笑了，笑容阴冷。
“鬼王大人，会很高兴收到这份‘礼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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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卡在雨林中疯狂穿梭。
坤叔把车技发挥到了极致，在根本没有路的林地里横冲直撞，树枝刮擦着车身，发出刺耳的声音。后斗里，张清玄靠在车壁上，脸色苍白如纸，胸口剧烈起伏。
“老板！你怎么样？”胖子从后窗爬出来，焦急地问。
“没事……力竭而已。”张清玄声音很轻，“还魂草……拿到了吗？”
胖子赶紧从怀里掏出玉盒，打开一条缝——血红色的草叶静静躺在里面，散发着微弱但稳定的红光。
“拿到了！还救了一个孩子！”胖子说着，指了指车厢里——那个昏迷的男孩躺在后座上，陈子轩正用急救包给他处理伤口。
张清玄点点头，闭上眼睛，开始调息。
皮卡又开了半小时，终于冲上一条土路。坤叔看了眼后视镜，确认没人追来，这才松了口气，车速也慢了下来。
“暂时安全了。”坤叔抹了把汗，“吴潘那老东西，应该不会追出太远。他的根基在寺庙，离开那里，实力会打折扣。”
陈子轩从后座探出头：“坤叔，刚才地下那个东西……是什么？”
坤叔脸色凝重：“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吴潘在帕辛纳拉寺经营三十年，地下不知道埋了多少秘密。这次我们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张清玄睁开眼：“回清迈，立刻离开泰国。”
“明白。”坤叔点头，“我已经安排好了，今晚有船从清莱出境，走湄公河去老挝，再从老挝回国。吴潘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皮卡在土路上颠簸前行。
张清玄看着手中的玉盒，又看了看车厢里昏迷的男孩。
还魂草拿到了。
但代价不小。
吴潘，鬼王，地下那个东西……线索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危险。
他握紧玉盒。
师父，再等等。
我就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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