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星火破雾
茅山,玉衡真人的小院。
月光被乌云遮蔽,院中只有零星的火光和符箓燃烧的青光。玄明站在院墙上,紫色道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眼中血光更盛。
那些从黑暗中走出的尸傀有十二个,个个穿着破烂的黑色寿衣,皮肤呈青灰色,关节僵硬,但行动速度却快得诡异。它们没有五官,脸上只有一片模糊的血肉,眼眶位置是两个黑洞,里面闪烁着暗红色的光。
最可怕的是站在玄明身边的那个——比其他尸傀高出一头,穿着一件褪色的红衣,长发披散,十指指甲漆黑如墨,足有三寸长。它的眼眶里没有红光,只有纯粹的黑暗,仿佛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红衣尸傀……”清璇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玄明师叔,你竟敢炼制这种东西!这是要遭天谴的!”
红衣尸傀,传说中用九十九个含冤而死的女性尸骨炼制而成,需在至阴之地温养九年,期间每日以人血浇灌。炼成之后,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且能吸食活人阳气,是茅山典籍中记载的三大禁术之一。
“天谴?”玄明仰天大笑,“等我助鬼王降临,我就是天!何来天谴?”
他一挥手:“杀了他们!”
红衣尸傀动了。
它没有奔跑,而是像鬼魅一样飘了过来,速度快得只在空中留下一道红色残影。眨眼间就到了清璇面前,漆黑的指甲带着腥风,直抓清璇咽喉!
清璇急忙举剑格挡,“铛”的一声,剑与指甲相交,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巨大的力量传来,清璇连退三步,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剑柄滴落。
“师姐小心!”张清玄一步踏出,星火剑带着炽热的金光,直刺红衣尸傀后心。
红衣尸傀仿佛背后长眼,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避开了这一剑。同时反手一爪,抓向张清玄面门!
张清玄侧身避开,剑势一转,横扫红衣尸傀腰腹。这一次,剑刃终于斩中了——但只割破了红衣,在尸傀青灰色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白痕,连皮都没破。
好硬的防御!
张清玄心中一沉。星火之力天生克制阴邪,可这红衣尸傀的防御力远超想象,恐怕已经接近铁尸境界。
“没用的。”玄明站在墙头冷笑,“这具红衣尸傀,我用了九年时间炼制,期间喂食了不下百人的精血。别说你这刚入门的星火之力,就是玉衡那老东西全盛时期,也未必能轻易破开它的防御。”
说话间,其他尸傀和玄明带来的弟子也围了上来。清璇带来的那些弟子虽然拼死抵抗,但尸傀不知疼痛,不怕受伤,很快就落了下风。
一个年轻弟子被尸傀抓住肩膀,锋利的指甲深深嵌入肉里。尸傀张开嘴——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上突然裂开一道口子,露出一排细密的尖牙,朝着弟子的脖颈咬去!
“孽畜!”张清玄暴喝一声,左手甩出三张符箓。
符箓在空中燃烧,化作三根金色的锁链,缠住那具尸傀。尸傀动作一滞,年轻弟子趁机挣脱,肩膀上已经多了五个血洞,深可见骨。
“结阵!”清璇喊道,“天罡北斗阵!”
还站着的七八个弟子立刻靠拢,以清璇为中心,结成一个简单的剑阵。剑光交织,暂时挡住了尸傀的进攻。
但红衣尸傀又动了。它无视剑阵,直接撞了进去。一个弟子举剑刺向它胸口,剑尖刺中,却像刺在铁板上,“咔嚓”一声,长剑折断!
红衣尸傀反手一掌拍在那弟子胸口。弟子惨叫一声,胸口凹陷下去,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墙上,软软地滑落,生死不知。
“师弟!”清璇目眦欲裂,一剑斩向红衣尸傀脖颈。
红衣尸傀不闪不避,任由长剑斩在脖子上。又是“铛”的一声,清璇的剑也断了。
而这时,红衣尸傀的爪子已经到了清璇面前。
千钧一发之际,张清玄突然出现在清璇身前。他没有用剑,而是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星火燎原,焚尽妖邪——破!”
最后一个字出口的瞬间,他胸口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那金光像一轮小太阳,瞬间照亮了整个院子。
金光中,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火星在飞舞、旋转,汇聚成一条金色的火龙,咆哮着冲向红衣尸傀!
红衣尸傀第一次露出了畏惧的神色,想要后退,但已经来不及了。
火龙撞在它身上,“轰”的一声炸开。炽热的星火之力疯狂燃烧,红衣尸傀发出凄厉的尖叫——那声音不像人,也不像动物,而是像无数冤魂在同时哀嚎。
它身上的红衣瞬间化作灰烬,青灰色的皮肤开始龟裂、融化,露出下面黑色的骨头。眼眶里的黑暗也开始溃散,化作一缕缕黑烟,在金光中消散。
三秒钟后,红衣尸傀彻底化作了一堆焦黑的灰烬,随风飘散。
院中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玄明。
“你……”玄明死死盯着张清玄,“你这是什么术法?茅山没有这样的……”
“这不是茅山的术法。”张清玄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渗出一丝鲜血,“这是我自己悟出来的。星火之力的真正用法——不是用来照明,不是用来驱邪,而是……焚尽一切。”
他刚才那一击,几乎耗尽了体内所有的星火之力。现在连站都站不稳,全靠手中的星火剑支撑着身体。
但效果是显着的。其他尸傀似乎被震慑住了,虽然还在原地,但不敢再上前。玄明带来的弟子们也面露惧色,纷纷后退。
“好……好一个张清玄。”玄明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眼中杀意更浓,“看来今天不除掉你,日后必成大患。”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瓶,拔掉瓶塞,将里面的液体倒在地上。
那液体是暗红色的,像是凝固的血,但一接触地面就迅速蒸发,化作一股浓郁的血雾,弥漫开来。
血雾所过之处,草木迅速枯萎,石头表面出现腐蚀的痕迹。几个躲闪不及的弟子被血雾沾到,皮肤立刻开始溃烂,惨叫连连。
“蚀魂血雾!”清璇惊呼,“快退!”
蚀魂血雾,蚀魂散的浓缩版本,触之即死,连魂魄都会被腐蚀。这是玄明压箱底的杀招之一。
张清玄想要后退,但脚下发软,动作慢了一拍。血雾已经蔓延到了他面前。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个人突然冲了过来,挡在他身前。
是白雨薇。
她不知何时从后窗又翻了回来,手中拿着一面八卦镜。镜面朝外,射出一道清光,暂时挡住了血雾。
但血雾太浓,八卦镜的清光只能撑几秒钟。
“张师兄,快走!”白雨薇咬牙坚持,嘴角已经溢出了鲜血,“清风道长和凌薇师姐已经下山了,你快去找他们!”
“你呢?”
“我……我没事。”白雨薇艰难地说,“我有师父给的护身符,能撑一会儿。你快走!”
张清玄看着她颤抖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个刚刚认识的外门弟子,竟然为了救他,不惜以身犯险。
“走啊!”白雨薇大喊。
张清玄一咬牙,转身朝着后山方向跑去。他知道,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想跑?”玄明冷笑,一挥手,血雾分成两股,一股继续侵蚀八卦镜的清光,另一股绕过白雨薇,追向张清玄。
张清玄头也不回,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箓,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上面。
“天地借力,遁!”
符箓燃烧,化作一团青光笼罩全身。下一秒,他的身影变得模糊,像一道青烟,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血雾追了个空。
“遁地符?”玄明脸色阴沉,“倒是小看你了。”
他收回血雾,看向还在坚持的白雨薇。八卦镜已经出现了裂纹,清光越来越暗。
“小丫头,勇气可嘉。”玄明缓缓走向她,“但可惜,站错了队。”
他一掌拍出,血雾凝聚成一只巨大的鬼爪,抓向白雨薇。
八卦镜“咔嚓”一声碎裂。白雨薇闷哼一声,倒飞出去,撞在墙上,昏了过去。
“玄明!”清璇持剑挡在白雨薇身前,“够了!你已经杀了师父,还要杀多少人才肯罢休?”
“杀了师父?”玄明笑了,“清璇师侄,这话可不能乱说。掌门师兄是病逝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顿了顿:“倒是你,今晚出现在这里,实在让我意外。我记得,你不是应该在江南处理那件事吗?”
清璇眼神闪烁:“师父病重,我自然要回来。”
“是吗?”玄明盯着她,“那我怎么听说,你这次回来,还带了几个‘朋友’?”
清璇脸色微变。
“不用装了。”玄明摇摇头,“我知道你是谁的人。玄冥师兄已经告诉我了。你潜伏在茅山这么多年,辛苦了。”
清璇沉默了几秒,突然笑了:“既然知道了,那我也没必要演了。”
她扔掉了手中的断剑,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那玉佩是黑色的,上面刻着一个狰狞的鬼面。
“鬼王令……”玄明眼中闪过一丝敬畏,“看来玄冥师兄很看重你。”
“师父让我转告你。”清璇说,“张清玄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鬼王大人需要他的星火之力,来完成最后的仪式。”
“那玉衡……”
“玉衡已经死了,你的任务完成了一半。”清璇说,“接下来,看好茅山。等鬼王大人降临,你就是茅山的新掌门。”
玄明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但很快又冷静下来:“那玄冥师兄呢?他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清璇收起鬼王令,“深渊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他就会回来。到时候,就是鬼王降临之时。”
她看了一眼昏迷的白雨薇:“这个小丫头,交给我吧。外门弟子的身份,或许还有点用。”
“请便。”
清璇抱起白雨薇,转身离开。走到院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玉衡真人房间的方向,眼神复杂。
“师父……”她低声说,“对不起。但这条路,我三年前就选好了。”
说完,她消失在夜色中。
玄明站在院中,看着满地狼藉,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虽然跑了张清玄,但玉衡死了,茅山已经在掌控之中。等玄冥回来,鬼王降临,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祭司。
至于张清玄……就让他多活几天吧。反正,也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他挥了挥手:“收拾一下。把尸体处理掉,血迹擦干净。明天,我要在掌门大殿,宣布玉衡真人的死讯,以及……新掌门的任命。”
“是!”弟子们应道。
玄明转身离开小院,紫色道袍在夜风中飘荡。
月光从云层缝隙中漏下来,照在院中的血迹上,泛着诡异的光泽。
而此刻,后山密林中。
张清玄靠在一棵大树上,大口喘着气。遁地符消耗太大,加上之前那一击,他现在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他不敢停留。玄明很快就会追来。
强撑着站起身,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山下走去。
师父死了。
茅山沦陷了。
清璇师姐……竟然是玄冥的人。
一连串的打击,让他心如刀绞。但更多的是愤怒——对玄明的愤怒,对玄冥的愤怒,对鬼王的愤怒。
还有……对自己的愤怒。
如果三年前他再强一点,如果今晚他再快一点,师父或许就不会死。
“师父……”他喃喃自语,“您放心。这个仇,我一定报。茅山,我一定夺回来。”
他从怀中掏出玉衡真人留下的那封信,就着月光打开。
信上只有一行字:
“清玄,若为师身死,茅山沦陷,可往‘深渊’寻‘守门人’。切记,莫信清璇。”
深渊。
守门人。
张清玄握紧了信纸。
看来,师父早就料到了这一天。他早就知道清璇有问题,早就为自己留了后路。
“深渊……”他低声重复着这个词。
那是什么地方?守门人又是谁?
不管了。既然师父让他去,他就去。
但现在,他得先回扎纸店。胖子、陈子轩、凌薇他们还在等着。而且……他需要时间恢复。
收起信纸,他继续朝着山下走去。
夜色中,他的身影孤独而坚定。
星火虽弱,但永不熄灭。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扎纸店。
深夜十一点半。
胖子壮着胆子打开店门,门外站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中年男人。他大概四十多岁,穿着工装,脸上、手上都是血,眼神惊恐到了极点。
“救……救命……”男人语无伦次,“我老婆……在镜子里……手……手把她抓进去了……”
胖子倒吸一口凉气。
镜子里的手?
又来了。
陈子轩也走了过来,警惕地看着男人:“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男人喘了几口气,勉强平静下来:“我……我叫赵建军,是附近工地的工人。今天晚上我下班回家,发现我老婆……我老婆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梳头。我叫她,她不理我。我就走过去拍她肩膀……”
他浑身颤抖起来:“结果……结果她的手突然伸进镜子里了!是真的伸进去了!然后镜子里也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就把她……就把她拽进去了!我拼命拉,但拉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镜子里……”
胖子听得后背发凉:“然……然后呢?”
“然后镜子就碎了。”赵建军哭了起来,“碎成一地。我捡起一块碎片,里面……里面还有我老婆的影子,她在哭,在喊救命……我就拿着碎片跑来了。我听人说,你们这儿能处理这种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镜子碎片,递过来。
陈子轩接过碎片,对着灯光一看。
碎片里,隐约映出一个女人的脸,脸色惨白,眼神惊恐,嘴巴大张,像是在尖叫。
而在她身后,似乎还有无数只手,正抓着她,把她往更深的黑暗里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