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海的夜色浓得化不开，只有远处那艘如同一座海上移动城堡般的波塞冬号游轮，灯火通明，将周围漆黑的海水染成了迷醉的金黄色。
相比之下，林轩他们乘坐的这艘破烂柴油货船，就像是一只试图靠近大象的苍蝇，渺小且寒酸。
货船的甲板上，海风呼啸。
林轩手里拿着那个沉甸甸的麻袋，看着正在靠近的一艘快艇。那是马爷安排的接头人，也是他们登上波塞冬号的唯一跳板。
快艇上站着几个穿着花衬衫、皮肤黝黑的东南亚人，手里端着自动步枪，眼神凶狠地打量着这几个看起来像是刚从难民营逃出来的家伙。
“暗号？”领头的一个光头用生硬的中文喊道。
“琉璃厂，以此为界。”林轩淡淡回应。
“下句？”
“潘家园，只有真货。”
光头愣了一下，随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草熏黄的牙齿。这句极其荒谬的暗号，正是马爷那个不着调的风格。
“上船吧，各位老板。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波塞冬号是会员制，没有邀请函，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喂鲨鱼。你们的身份，安排好了吗？”
林轩没有说话，只是示意陈三爷打开那个麻袋。
陈三爷虽然心疼，但还是咬着牙，从麻袋里抓出了一把沉甸甸的金条，像是扔砖头一样，随手扔到了快艇的甲板上。
当啷！当啷！
金条撞击甲板的清脆声响，在海风中显得格外悦耳。
光头和他手下的眼睛瞬间直了。他们虽然是做海上生意的，但这辈子也没见过有人把金条当石头扔的。
“这些够不够买几张门票？”林轩问。
光头迅速捡起一根金条，用牙咬了一下，眼中的凶光瞬间变成了谄媚的笑意。
“够！太够了！别说门票，买个包厢都够了！各位爷，请上船！”
十分钟后，众人转移到了快艇上。
但这只是第一步。
看着浑身泥污、散发着异味的众人，光头面露难色。
“几位爷，波塞冬号上有规定，衣冠不整者不得入内。你们这身行头……恐怕连垃圾通道都进不去。”
“那就有劳你给换换了。”
林轩又扔过去一根金条，“我知道你们船上有备用的衣服。我们要最好的，符合‘京城鉴宝天团’身份的。”
光头嘿嘿一笑，钻进船舱，不一会儿抱出来几套看起来还算高档的礼服。这些通常是给那些输光了裤子或者意外落水的富豪准备的应急物资。
“那个……我也要换？”
一直缩在角落里晕船的苏晴，虚弱地抬起眼皮。她身上的那件白裙子早就变成了灰裙子，头发也被海风吹成了鸡窝。
“必须换。”
林轩从那堆衣服里挑出一件紫色的晚礼服，虽然款式有点老旧，但胜在布料厚实，能挡风。
“神仙姐姐，人靠衣装马靠鞍。你现在的形象，不像个神，像个逃荒的难民。待会儿咱们要见的可是国际大鳄，气场不能输。”
苏晴咬着嘴唇，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嫌弃地接过那件衣服。
“凡人，记住。这是本座最后的底线。若是那船上没有海鲜自助，本座就把你扔进海里喂那个叫‘龙虾’的异兽。”
……
半小时后，波塞冬号底层的贵宾登船口。
这里的安保比机场还要严格。几个穿着黑西装、戴着耳麦的安保人员正拿着仪器，仔细检查着每一位通过快艇登船的客人。
当林轩一行人走上舷梯时，安保人员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几个人虽然换上了像样的衣服，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土腥味”和疲惫感，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度假的富豪。
尤其是走在中间的那个女人，虽然长得极美，但脸色煞白，走路摇摇晃晃，还得靠旁边的男人扶着，看起来就像是……嗑药嗑多了。
“请出示邀请函。”安保主管冷冷地拦住了去路。
林轩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燕尾服，推了推那副新换的金丝眼镜。此刻，他不再是那个在丛林里玩泥巴的探险家，而是那个名震京城的“穆大师”。
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其傲慢地抬了抬下巴。
身后的陈三爷立刻心领神会，捧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子走上前。
“睁开眼看清楚了。”
陈三爷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张镶嵌着红宝石的纯金卡片。那是马爷动用所有关系，花了大价钱搞来的顶级入场券。
“我们是京城‘天宝阁’的首席鉴定师团队。这次是受邀来参加那场‘沉船宝藏’拍卖会的。”
安保主管接过金卡，在仪器上刷了一下。
滴——绿色通行灯亮起。
显示屏上跳出一行字：尊贵的钻石级会员，穆悬先生。
主管的态度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腰弯成了九十度。
“原来是穆大师！失敬失敬！快请进！需要我为您安排轮椅吗？我看那位女士似乎身体不适……”
他指了指苏晴。
林轩淡淡一笑，伸手揽住苏晴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不用。内人只是有些晕船。比起轮椅，她现在更需要一点……高热量的食物。”
“明白！顶层宴会厅正在举行欢迎晚宴，那是全天候的自助餐厅，汇集了全球美食。”
听到“自助餐厅”四个字，原本还要死不活的苏晴，身体猛地一震。
她那双黯淡无光的紫眸瞬间亮了起来，仿佛充电完毕的奥特曼。
“扶我起来。”
苏晴低声说道，声音里透着一股回光返照般的坚定，“本座……还能再战。”
林轩忍住笑，扶着她走进了金碧辉煌的电梯。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那种属于上流社会的奢靡气息扑面而来。香水味、雪茄味、还有隐约传来的爵士乐，与之前的热带雨林简直是两个世界。
“呼……”
张大牙长舒一口气，看着镜子里西装革履的自己，有点不敢认，“林爷，咱们这算是混进来了？”
“这才哪到哪。”
林轩看着电梯楼层数字不断跳动，眼神逐渐变得锐利。
“进了这扇门，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这里的每个人都戴着面具，甚至可能都不是人。我们的任务很简单——找到那根‘量天尺’的阴尺，然后……”
他摸了摸口袋里那把经过改装的手术刀。
“给这艘船上的‘病灶’，做个切除手术。”
“叮——”
电梯到达顶层。
大门缓缓打开。
巨大的宴会厅内，灯光璀璨，人声鼎沸。而在大厅的正中央，一个巨大的玻璃展柜里，一根通体漆黑、散发着幽冷气息的玉尺，正静静地悬浮在磁力架上。
那就是量天尺的另一半。
但林轩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尺子上。
他看向了展柜旁，那个正端着红酒杯、与周围权贵谈笑风生的中年男人。
那个男人有着一张典型的东方面孔，温文尔雅，举止得体。
但林轩却从那个男人的身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是……
曾经在京城太和殿上，被他亲手“炸”过的……焦糊味。
“赵太师？”
林轩心中冷笑。
那个老家伙果然没死，还换了一副皮囊，跑到了公海上。
“看来，这冤家路窄的定律，在物理学上也成立。”
林轩挽着苏晴，大步走进了宴会厅。
“神仙姐姐，你的海鲜自助到了。但在开吃之前，我们得先跟‘老朋友’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