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秽的灵能在主教身后推涌,如同亵读的羽翼。
它的四条异化手臂张开,感受着下方那座原始“巢都城市”散发出的、温暖而盲目的生命洪流——百万灵魂,如同待收割的成熟麦田,又如懵懂待染的洁白画布。
主教的复眼锁定了最绸密的人口局域。“就从那里开始。第一个感染节点,第一座并发巢穴,第一声献给四臂神皇的集体祷告……”
基因中的饥渴与使命的狂热在每一丝血肉中尖叫。它甚至已经开始“聆听”那未来的、令人迷醉的亿万心智在灵能网络中的共鸣……
“嗡!”直到那横空出世的引擎咆哮,撕裂了它全部的感官与规划!
不是灵能波动,不是能量武器蓄能——是纯粹、野蛮、不讲道理的物理噪音,混合着燃烧的化学推进剂与金属结构濒临解体的尖啸!
主教的复眼猛地转向下方城墙外侧。一架银黑色的金属造物,正以一种绝不该出现在此等原始世界的癫狂姿态,从几乎贴地的状态,拖着紊乱的尾焰,象一头被激怒的原始钢铁巨兽,笔直地朝着它猛撞上来!
灵能感应中,那东西的内部毫无灵光,只有一团混乱的机械咆哮和一个……一个微弱到近乎可笑、却燃烧着某种它无法理解的决绝意志的生物信号。
“嘶……?!”
惊疑的嘶鸣尚未完全发出,它便意识到了最致命的处境——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身在半空,无处借力,这是最脆弱的瞬间!
而那金属的野兽,已经近在咫尺!
驾驶舱后那张模糊的人脸上,仿佛能看出口型:“给老子——回去!!!”
“轰!!!!!!”
泰拉的命运在这一刻,被纯粹的动能改写。
坚固的速攻艇艇首,带着全部动能,如同攻城锤一般,狠狠夯在了主教抬起试图格挡的灵能权杖和它覆盖着厚重骨甲的胸膛正中!
撞击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拉长。
肉眼可见的冲击波从接触点扩散开来,空气发出一声被极度压缩后的爆鸣。主教周身的灵能护盾在接触前的刹那自动激发,浓郁的紫光试图偏转和吸收这股纯粹的物理力量,然而在如此近距离、如此高速的正面撞击下,灵能力场仅仅坚持了不到零点一秒,便如同被重锤击碎的琉璃般,炸裂成漫天飞溅的紫色光屑!
紧接着,是骨骼碎裂的闷响。主教那足以抵挡轻型爆弹的胸膛骨甲,在叠加了速攻艇全重和高速的动能面前,出现了大面积的、放射状的裂纹,中心甚至明显凹陷下去!
“嘎啊——!!!”
主教这一次的尖啸,彻底走了调,不再是威严或愤怒,而是混合了剧痛、惊骇、以及某种计划被彻底粉碎的暴怒与难以置信。它那庞大的身躯,被这股无可抗拒的巨力带着,硬生生向着王恭厂内城局域——那片它原本打算彻底避开的内核战场——倒栽回去!
此时,刚刚被徐应元、涂文辅等人几乎是架着拖到相对安全局域、正忍不住回头张望的信王朱由检,恰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少年亲王的眼睛骤然睁大,瞳孔中映照着那逆冲的钢铁飞舟与抛飞的恐怖魔影——以飞艇,击妖孽;用自身,挽天倾!
他看不清驾驶员的身影,但是他心头仍然跳出了那个名字——钟诚钟薛高!
一股前所未有的、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朱由检的心头,胸中激荡难平,脱口吟诵出《诗经》中那古老而雄浑的句子:“赳赳武夫,公侯干城!”
与此同时,驾驶舱内。
剧烈的撞击让钟诚整个人如同被巨人狠狠抡了一锤,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安全带勒得他几乎窒息,口中腥甜上涌。世界在眼前疯狂旋转、颠倒,警报器尖锐的悲鸣和金属扭曲撕裂的噪音充斥耳膜。
通过布满裂痕的前窗,他模糊地看到那主教倒飞回去的身影,心中刚升起一丝“成功了?”的庆幸,就看到那怪物即使在遭受重创、失去平衡的倒飞过程中,那狰狞的口器依旧猛地张开,对准了自己所在的驾驶舱!
又要来?!
钟诚心头一紧,然而预想中头脑炸裂、精神崩溃的感觉并未出现。
没有无形的重锤敲击灵魂,没有诡异的幻象侵蚀神智。他只是感觉到一阵稍强的、带着腥臭气息的“微风”迎面扑来,吹动了额前碎发。
“???”
主教那非人的、布满灵能旋涡的复眼中,在剧痛和失控的惊怒之外,再一次,清淅地流露出了近乎“茫然”和“无法理解”的情绪。它的灵能冲击,哪怕只是仓促间的反击,也足以让近距离的普通凡人精神错乱、甚至脑死亡。为什么对这个驾驶者……又失效了?!
“!!!”钟顾心头先是一松,随即猛地一沉!【灵能攻击真的对我们无效!这他妈简直是天赐的外挂!但是……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啊!】
因为,“兰德老头乐”在完成自杀式撞击后,彻底失控了!
右侧的辅助平衡翼在撞击瞬间可能就受了损,此刻发出断裂的脆响。艇身象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巨鸟,不再遵循空气动力学,而是开始打着旋儿朝地面加速坠去!仪表盘上几乎所有的指示灯都在疯狂闪铄红光,失重的感觉死死攥住了钟诚的内脏。
而更雪上加霜的是——
被顶在舰首的鸡贼主教,在翻滚中出于生物求生和破坏的本能,疯狂地挥舞着手中那根仍旧萦绕着不稳定紫光的灵能权杖。
权杖那尖锐的末端,如同热刀切黄油般,“刺啦——!”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狠狠捅穿了速攻艇右侧的主引擎外壳!
火光与电蛇瞬间从破口喷涌而出!
右侧引擎的轰鸣声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般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内部零件碎裂和能量泄漏的可怕噪音。
本就失控的艇身失去了最后的平衡动力,下坠的轨迹变得更加徒峭,旋转的速度也更加迅猛,带着滚滚黑烟,如同被无形之手掷出的破烂铁块,呼啸着砸向地面!
在这危急时刻,主教那布满复眼的头颅猛地扬起,一道无声、却凄厉到极点的灵能尖啸,不再是攻击,而是最后的、绝对强制性的指令,如同无形的闪电,劈入下方战场每一个混血邪教徒扭曲的心灵深处!
指令只有一个,清淅、绝对、不容置疑:“至坠落点……护佑……吾身!!!”
刹那间,内城所有仍在疯狂抵抗或茫然失措的混血邪教徒——无论是正与审判官缠斗的精英,还是扑向战斗修女的炮灰,甚至包括那正与重明鸟机械搏杀的、浑身浴血的邪教斗士——它们的动作齐齐一僵。
下一刻,如同被无形的提线操纵,它们齐刷刷地放弃了眼前的一切敌人,转身,爆发出此生最后、也是最迅猛的速度,无视任何攻击与阻碍,朝着速攻艇与主教下坠的轨迹终点,亡命狂奔——仿佛奔向的不是毁灭,而是归宿!
就在兰德速攻艇带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旋转着即将砸入大地的最后刹那,它们在坠落点组成了一张“肉垫”……
“噗!砰!咔嚓——!”
第一层冲到的邪教徒,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完整的嚎叫,便在艇首与地面之间被瞬间压成肉糜!骨肉碎裂、体液迸溅的闷响如同开启了地狱的序章。
紧接着是第二层、第三层……它们前仆后继,用身躯迎向那无可阻挡的下坠之势。撞击声连绵成一片令人心悸的破裂交响乐——那是甲壳粉碎、躯干断裂、内脏爆开的混合声响。
体型庞大的邪教斗士嘶吼着,用异化成重锤的手臂试图去“托举”,然而在数吨质量与高速下坠的恐怖动能面前,它那引以为傲的力量显得如此可笑。
“咔嚓——轰!”重锤手臂率先扭曲折断,紧接着它那小山般的身躯被狠狠夯入地面,脊椎与胸骨发出爆豆般的碎裂声,紫黑色的污血从眼耳口鼻中狂喷而出。
在如此纯粹的物理暴力面前,血肉之躯构成的屏障,其作用微乎其微,却并非完全无效。
速攻艇的残骸裹挟着主教,如同一柄烧红的攻城锤,硬生生凿穿、碾碎了这层层叠叠的“肉垫”。骨肉筋膜的瞬间溃散吸收了冲击能量中最暴烈的那一部分,让纯粹的“硬着陆”变成了某种粘稠的“软着陆”。
冲击的馀波将更外围的邪教徒掀翻,扬起的尘土混杂着浓重的血腥与亵读体液,形成一片短暂弥漫的、令人作呕的猩红雾霭。
最终,这钢铁造物并非以彻底散架或殉爆的姿态终结,而是带着巨大的惯性,歪斜地插入了被血肉浸透的松软泥地之中。
艇首与前半截深深没入,后半截扭曲的金属骨架和熄火的引擎裸露在外,如同一头力竭倒毙的金属巨兽,半埋在猩红的泥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