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惟深再进家门时,俨然爱妻和爱子都没有心思迎接他了。
娘俩在沙发上搂着又说上腻乎话了。
不过此时此刻,他却不大能有心思跟爱子吃醋,而是脱下外衣换了鞋,先到厨房去洗个手,伫立在这四下看看,又走到厕所去洗漱,同样环顾一圈。
他在和她相亲的时候,的确梦想着她成为自己美丽的妻子,能在家中为他洗手作汤羹,而他则全然主外,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让她可以在这个温暖的家里没有丝毫顾虑幸福、滋润地生活。
然而,他在飞机上,看着她那样自信洒脱地说着英文,大方灿然地笑着,就想起宋知窈的老舅、姜海曾经说过的话。
他说,姥姥也并不是全然没有脾气的一个人,然而因眼界本就狭窄、经历也很少,于是逐渐在婚姻中伴随着依赖丈夫、同时,却又被不停地磋磨,渐渐愈发软弱……
宋知窈心里自然也惦记着纪惟深在飞机上说过的话。
于是,在十点多以后,纪佑终于因为讲话太多、心情太激动将能量消耗光,沉沉睡去后,她便悄然阖上房门到客厅去找他。
客厅只剩下一盏落地灯开着,寂静无声中,纪惟深穿着睡衣松弛地靠在沙发,跟前茶几放着杯还冒热气的水。
他看过来道:“喝点水,出门这几天都没见你怎幺喝,晚饭又吃那么多辣的,不怕又上火长泡?”
“越来越细致了嗷,纪教授。”宋知窈嬉皮笑脸过去挨着他坐下,端起水杯吸溜着喝。
纪惟深自诩陷入爱情的自己确实也未能避免矫情、黏糊这些毛病,但严格来讲他还是个干脆利落,想好要办什么事就必须办成的人。
所以他很直接发问:“宋知窈同学之所以开始学英语,是因为想继续念书上学吗。”
宋知窈稍微怔了怔,也很诚实回答:“有一部分是,另外一部分是除了佑佑的妈妈,你的妻子,我还想有自己的身份。”
“不需要有多高的社会地位,只是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工作、职业就足够,同时我还能赚些钱。”
“我知道,钱的事情不用我操心,但……”
纪惟深:“但现在,你也想要除却爱情、婚姻和家庭以外的自我认同感,以及自我价值的体现。”
宋知窈用力点头:“对对对,还是你会总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纪惟深目光专注的凝视着她,认真询问:“我希望你可以坦诚地告诉我,实际上,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喜欢洗衣做饭。”
宋知窈实话实说:“洗衣服确实谈不上喜欢,但是做饭我是真喜欢。我很乐意给我爱的人做饭,然后看你们吃得可香,我就觉得老高兴了。”
纪惟深:“好,下一个问题。在念书方面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具体些的计划和打算?”
宋知窈于是自然道出之前赵兰提到过的,关于松江大学即将开放夜校的事。
纪惟深:“好,我会尽快找时间去和校方了解一下,这件事是否属实。”
宋知窈看着他正经严肃的样子,忍不住道:“我怎么感觉,这么一说…我好象还是个挺贪心的人呢?”
“因为我似乎很想同时拥有完美的爱情,幸福的婚姻和体面的事业。”她讷讷道。
纪惟深缓缓将她搂进胸怀,低声道:“真巧,如此说来,我们想要的是一样的,所以我也是个贪心的男人。”
“贪心的男人和贪心的女人。”
“我们果然是命中注定,天赐良缘。”
宋知窈:“……”
纪惟深挑眉道:“怎么,‘纪老师’这话说的有毛病?亲爱的宋知窈同学?”
宋知窈噗嗤一声乐了,“没毛病!‘纪老师’绝对没毛病!”
第二天,纪佑睡前许的愿望完美实现,纪惟深去单位待了一整天。
傍晚时,刚熟饭他进家门没不久,纪从谦就来通电话。
他鲜少给纪惟深打电话,先慰问了他们此次北京之行是否顺利,随即便道出安然和大年的转学考试日子定下来了,就在这月中旬。
还说从安然和大年那得知,老太太后脚就能出院。
“我和你妈还有爷爷商量过了,就从干休所调辆都能坐下的车,让高师傅拉咱们去靠山屯,差不多定好回来的日子,再去接就好。”
纪惟深冷然道:“知道了,我们周日上午再去爷爷那,您和我妈过去吗?”
纪从谦:“恩,过去。”
纪惟深:“知道了,挂吧。”
纪从谦:“…嗯。”
纪惟深毫不尤豫地挂断了电话。
在对面还等着或许他有后话的纪从谦僵了一会儿,才皱眉将听筒撂回去,不禁觉得有些上不来下不去的难受。
毕竟他的儿子从来都没有这样主动询问过是否能碰面,然而询问过后,却又不表明碰面是为了什么。
……难道他们没有给他买什么吗?
所有人都有的,静初也肯定会有。
总不能是只单独没有他的礼物吧?
……他到底还要被孤立多久?
他以为,近段时间的集体活动自己都已经做到积极参与了,难道,还不能添加他们的“大部队”吗?
然而另一边,才坐下没吃两口饭的纪惟深,很快就听到次卧电话又响起,接听过后,就匆忙告别,又出了家门。
接下来直到周六傍晚时,才终于再次盼得准时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