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尽头的红光越来越亮，照在叶凌霄脸上，像一层薄雪蒙着。
他脚步没停，右手握紧剑柄。门就在前面，一道厚重石门半掩着，边缘裂开几道缝，红光就是从里面透出来的。那不是普通的光，带着热度，一明一暗，像是心跳。
沈清璃跟在他身后两步远，呼吸比刚才沉了些。她的手搭在短杖上，指尖微微发颤，但没有停下。
他们都知道，这扇门后就是最后的节点。
叶凌霄站在门前三步处停下。他抬起左手，掌心朝前轻轻一压。这是命令，也是习惯。队伍早已不在身后，可他的身体还记得该怎么做。
他盯着那道门缝，目光扫过地面。门槛处有细小的纹路，呈环形向外扩散，中心点正是门后深处。那些纹路在发光，微弱地跳动，和红光同步。
这不是防御阵，是引爆阵。
他低声说：“碰门就会炸。”
沈清璃走到他身边，没看门，而是闭眼片刻。再睁眼时，她指向门内左侧，“那里有个节点，在吸灵脉。”又指右后方，“第二个，在柱底。”最后指向正中央，“主控点在最里面，三处连着，断一处都会触发连锁反应。”
叶凌霄点头。他抽出长剑，没有直接上前，而是退了半步，剑尖朝下划了一道弧线。接着，他猛然挥剑，一道剑气直冲门缝而去。
剑气撞上屏障，发出一声闷响。红光骤然变亮，整个通道都晃了一下。
但什么都没炸。
“它只认实体接触。”他说，“能量打不进去，也不会误触。”
沈清璃立刻明白了。她从袖中取出三枚铜钉状的符器，每枚只有拇指长，表面刻满细纹。
“我得同时封住三个点。”她说，“差一丝都不行。”
叶凌霄看着她，“你有多少时间？”
“半息之内。”
他深吸一口气，把剑收回腰间。然后往前走了两步，站在门正前方。
“我来引开它的感应。”他说。
话音落下，他一脚踹向门框。
震动传入门内瞬间，整道石门上的红光猛地一缩，所有纹路亮起，像是被惊醒的野兽。就在这不到一眨眼的时间里，沈清璃抬手，三枚符钉同时飞出。
它们划出三条直线，分别射向左、右、中央三个位置。
三声轻响几乎重叠。
红光剧烈闪烁了几下，随即开始减弱。地面的纹路不再跳动，颜色由红转灰，最后彻底熄灭。
叶凌霄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站着没动，胸口起伏明显，脸色更白了。
“成了？”他问。
“暂时。”她喘着说，“主系统断了，但底下还有余力在循环，撑不了太久，但它会自己塌。”
叶凌霄不再多说，抬脚跨过门槛。
里面是个圆形大厅，中央立着一根粗大的石柱，柱身布满裂痕，顶端原本连接着一条灵枢管，现在已经断裂，垂落在地。柱子周围散落着几具尸体，都是黑袍人，死状安静，像是被突然抽干了生命。
他走过去，拔出剑，一剑斩在石柱底部。
咔的一声，裂缝扩大，柱体倾斜。他又补了一剑，这次用上了全身力气。
轰！
整根柱子从中折断，倒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与此同时，大厅四壁的灯盏全部熄灭，只剩下外面透进来的一点微光。
“能源中枢毁了。”他说。
沈清璃这时也进了大厅。她拄着短杖走到中央，双手扶杖，将灵力缓缓注入地面。
一道淡青色的光圈从她脚下扩散开来，沿着地面纹路蔓延，所过之处，空气中残留的躁动渐渐平息。那些曾经被邪气侵蚀过的石头，表面泛起一层细微的裂纹，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内部瓦解。
“最后一道净化。”她说，“不会再有人借这里的怨念复活了。”
做完这些，她松开手，整个人晃了一下。
叶凌霄立刻扶住她胳膊。
“能走吗？”
她点头，“能。”
两人转身往出口走。刚迈出两步，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整个大厅开始崩塌。石柱碎裂，屋顶掉落大块岩石，地面出现裂缝，迅速向四周延伸。他们加快脚步，冲出大门，一路奔至坑洞边缘的高台。
就在他们踏上高台的瞬间，身后轰然陷落。
整座地下基地向下塌陷，尘烟冲天而起，远处的山壁都在震动。火光从裂缝中窜出，映红了半边天空。
他们站在高台上，看着那一片废墟慢慢沉入地底。
风从塌陷口吹出来，带着焦味和泥土的气息。
叶凌霄松开她的手臂，抬头看向远方。
天边已经开始发白。黑夜快要过去了。
沈清璃靠着一根残存的石柱坐下，短杖横放在膝上。她闭上眼，呼吸慢慢平稳下来。
过了很久，她忽然开口：“我们还能收到外面的消息吗？”
叶凌霄从怀里摸出一块玉牌。那是之前缴获的敌方信物，巴掌大小，边缘已经破损。他把灵力送进去，试了几次，玉牌终于亮了一下。
“东七区覆灭，南九断联，西五投降，全员凯旋。”
他看完，把玉牌递给她。
她接过看了一眼，嘴角动了动，没说话，只是轻轻呼出一口气。
远处的地平线上，第一道晨光照了过来。
紧接着，几道彩色光柱从不同方向升起，直插云霄。那是各地义军点燃的胜利之火，不需要言语，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和平回来了。
山下的村庄里传来动静。有人推开房门，探出头。接着是第二个人，第三个人。他们走出屋子，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天空中的光柱。
一个孩子跑了出来，大声喊着什么。老人点燃了香炉，朝着山这边的方向拜了拜。
欢呼声渐渐响起，由近及远，像是风吹过麦田。
叶凌霄一直站着，直到听见那些声音。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掌上有伤，是之前攀岩时划破的，已经结了痂。剑柄上还沾着一点干掉的药膏，是他随手抹上去的，忘了擦。
他把剑慢慢收回鞘中。
“终于……”他轻声说，“可以歇一歇了。”
沈清璃抬起头看他，“不是歇息。”她说，“是重新开始。”
他没回答，只是看着山下。
人们在相拥，在哭，在笑。有人敲起了锣鼓，有人点燃了鞭炮。炊烟从各家各户的烟囱里冒出来，飘向清晨的天空。
他们站在这里，什么也没做，只是看着。
像两个守夜的人，终于等到了天亮。
风变得温和了。
沈清璃靠在石柱上，眼睛半睁着，似乎有些困了。她的手指轻轻搭在短杖顶端，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温热。
叶凌霄解下外袍，披在她肩上。
她没推拒，只是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
他望着远处，声音很低，“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她说：“希望如此。”
山下的欢呼还在继续。一个孩子抱着一只鸡从屋里跑出来，差点摔跤，又被大人拉住。笑声传上来，清晰可闻。
叶凌霄的手按在剑鞘末端，站了很久。
太阳升起来了。
阳光照在废墟上，照在他们的脸上，照在尚未冷却的大地之上。
沈清璃闭上眼，呼吸均匀。
叶凌霄依旧站着，影子被拉得很长。
山风拂过，吹动了他的衣角。
他眨了一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