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里外,白玉飞舟疾行。
山风卷云,掠过舟舷,旗影翻飞。
舟内檀香淡袅,三人围案而坐。
居中少年面容俊朗,眉宇间凝着皇都世族的矜傲——正是欧阳氏嫡系子弟,欧阳子规。
身侧是一位灰发老者,气息沉凝如古松,双目微沉,锋利内敛——欧阳家三长老,沈鹤年。
他神色淡然,只静静品茶,仿佛万事不入心。
对面坐着一位锦衣少女,容貌清丽,眉眼间有一丝刻薄,她是欧阳子规的表妹,贺瑶英。
她出自皇都贺家,属二流家族,此番欧阳子规外出历练,她央求父亲,得以与表哥同游。
欧阳子规把玩着一枚赤焰令残片,感受着里面淡淡的火焰之力,他淡淡道:
“这玩意倒是挺好玩的,如果得到他并不容易。
那苏清寒,居然可以拿到将近40块残片,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据我所知,她在所有参加秘境历练的人中,修为并不是顶尖的。
秘境里还能拔得头筹,心性也算不错。
又兼仙姿绝容,做我的侍妾,勉强够格吧。”
沈鹤年微微颔首,未发一词,只将茶盏轻推一案,算是默认。
苏清寒只是一个小小宗门的圣女,又怎么可能跟欧阳家真的联姻?
一个小小的侍妾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即便是这样,西域百城的各大宗门世家,也是要挤破脑袋,抢破头,排着队的。
贺瑶英闻言,嗤笑一声,轻哼道:
“表哥,你真是太有格局了。
这种西域小宗门的圣女,能有多少斤两?你居然也不嫌弃。
秘境之中,怕是走了狗屎运,捡了几十枚赤焰令残片亦未可知,我可不信她真有那等能耐。
真收来当侍妾,还得费心调教,免得在外丢了欧阳家的脸——更免得,让人说咱堂堂皇都世族,饥不择食,找了这等货色。”
她话语刻薄如刀,带着一丝酸意。
“哈哈哈,表妹切莫担心。她只是名义上的侍妾罢了,我未必会把她带回皇都。不过是出游玩乐,让她陪床侍寝,又怎能丢得了欧阳家的颜面?她连表妹的一根手指都不如!”
欧阳子规何尝听不出她的醋意,唇角微勾,气息温缓,带出几分安抚的笑意。
此时,贺瑶英的脸色才好了一些。
……
水月宗山门前,仪仗列阵,钟鸣回荡。
宗主水梦柔领着一众弟子亲迎,将三位访客引入正殿。
寒暄过后,水梦柔含笑起身:
“诸位远来辛苦,宗门刚好有要事待决,我先告退,让清寒招待大家吧。”说罢翩然离去。
沈鹤年也借着参观水月宗的借口,离去了。
殿中只剩苏清寒与欧阳子规、贺瑶英三人。
欧阳子规眼睛一亮,目光落在苏清寒身上。
他呼吸微顿,胸膛气血轻漾——她比传闻更清丽,眉眼如画,气韵澄净,一身白衣衬得仙姿天成。
他原以为只是寻常圣女,此刻方知此行收获远超预期。
很难想象,这么小的宗门,居然有如此仙姿绝容之女子。
只是贺瑶英表妹站在一旁,有一些不太识趣,根本就不给他和苏清寒独处的机会,他又不方便当众开口支开这个表妹,只得将笑意敛入眼底,与苏清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贺瑶英脸色一直不太好,本以为是个乡野丫头,没想到如此仙姿绝容,比起皇都那些世家嫡女,丝毫不差,甚至犹有过之。
苏清寒这个女人甚至比她还要漂亮,这让贺瑶英心生警兆,她的敌意毫不掩饰的显示在脸上。
这世上的男人都是一样的动物,他们执着于好看的皮囊,说是不太在意,说是什么侍妾,一旦他们睡在一起,便乐不思蜀了。
为了防患于未然,贺瑶英一直跟从着左右,不让表哥有接触太漂亮的女人的机会。
他可以去找女人,但绝不能是漂亮的女人,更不能是资质比自己强的女人。
殿中气氛有那么一点点异样,苏清寒起初并未察觉异样,只依着师尊嘱咐,好好招待着远方的贵人,温声与欧阳子规寒暄,谈吐间灵韵天然,不卑不亢。
这让欧阳子规越发另眼相看,苏清寒做他的侍妾太够资格了,真是意外之喜啊。
让他微微不爽的是,表妹那如针的目光。
好歹是第1次见面,你这样的表情好吗?
而且这次出来的目的并不是找什么侍妾,而是要控制西域百城的势力,为以后的目的打基础的。
况且苏清寒不可能成为正室,对表妹的威胁几乎为0,他已经有些后悔,带表妹出来了。
欧阳子规,一边跟表妹使眼色,一边谈笑风生,尽显儒雅。
但贺瑶英的脸色越来越沉,像乌云压顶,他不得不分出一分心神去控场,免得表妹当场发作。
贺瑶英终于按捺不住,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缓步上前,将苏清寒和表哥隔开:
“苏姑娘,想必你也知道,这一次见面是为了什么!”
“欧阳氏子能亲自来我们水月宗这种小的宗门,是我们水月宗莫大的荣幸,这一次见面,自然是为了欧阳家和水月宗的日后合作,还请欧阳氏子多多关照!”苏清寒的话滴水不漏,这个让贺瑶英越发不爽,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
“苏清寒,你少在这里跟我装糊涂,我表哥这次过来,主要目的是为了看你,此次前来,自然为了联姻之事。”贺瑶英继续道。
苏清寒顿时大脑一片空白,为了联姻?
师尊不是说了吗?宗门不会为难她的,让她有自主选择的权利,这女人怎么会提到联姻?
她刚要开口解释,对方是不是误会了?
但那刻薄的少女继续开口:
“还装,能成为表哥的侍妾,已经是你们这种小宗门莫大的荣耀了,我劝你莫要再摆出这副清高模样。
虽只作侍妾名分,虽然我表哥未必能带你回京,但该守的规矩断不能少,下面我就教教你,什么是世家的规矩:
其一,在外人面前自称‘奴婢’,莫抢我表哥风采;
其二,言行须柔顺,不得对他有半分冷颜;
其三,未经许可,不得近他三步之内。记着,你是伴寝之人,不是正位主母。”
苏清寒怔住,气血凝在胸膛,呼吸滞了一拍——侍妾?
这刻薄的女人言之凿凿,必定得了宗门的默许。
而师尊,借故出去了,把自己和欧阳氏子留在大殿之内,想必也是那个意思。
她只感觉到一阵心寒。
这便是水月宗祈求来的“联姻”?
只是区区一个侍妾而已,这就是师尊为了自己幸福着想吗?
她脑中嗡然,原以为是平等婚约,怎会沦为侍寝之物?
她心中,只有一人,那便是秘境之中的那个少年,林破竹。
莫说是让她做别人的侍妾,就算是正妻之位,她也是不可能答应的。
荒谬与怒意交织,令她眸光骤冷,气息顷刻凝如寒锋。
“我想,贺姑娘误会了,我已有心仪之人,而且像我这样的乡野丫头,又怎配得上欧阳氏子这样的名门大少爷!”
苏清寒声音清冽,字字如冰,气血在胸膛间翻涌,寒意凝成实质。
她的目光直视贺瑶英,没有半分闪躲,那股从秘境生死磨砺出的韧劲,此刻化作凛然的拒绝。
“什么?你敢拒绝,不识好歹的东西,表哥看上你是你十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不要不识抬举!”
贺瑶英脸色骤沉。
眉眼间的刻薄如刀锋乍现:
“你以为你是谁?
一个西域小宗的圣女,也配在我表哥面前谈‘心仪之人’?
我告诉你,这世上还没有人敢拒欧阳家的亲事,别说是侍妾,就算让你做他的贴身丫鬟,也绝不可以拒绝!”
“贺姑娘,我的话说的不够清楚吗?我已经有心仪之人,这跟拒绝不拒绝有什么关系。”
苏清寒脊背依旧挺直,气息稳如寒锋,没有半分退让。
“真把自己当成天之骄女了,像你这种货色,给表哥提鞋都不配,让你做侍妾你还推三阻四,你这点心机,又如何能瞒得过我,你只不过是欲擒故纵,想要自抬身价的把戏罢了,我劝你还是别有这种心思!”贺瑶英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