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最近二监都沐浴在冯睦的“圣光”下,内部已经基本肃清,没什么人需要“思想教育”了。
刘易新学的技能苦无用武之处,他此刻看向机务处男人的眼睛都在闪铄光芒。
机务处的男人迎上刘易灼灼的目光,简直心胆俱裂。
他本就已经被冯睦吓到意识宕机,再来个刘易,他哪里受得了。
大可不必!
他的嘴巴一点都不密啊。
他惊恐道:“冯——冯部长,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我会把我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的————我会配合,百分之百配合!不需要————
不需要别人帮忙————”
刘易闻言,皱了皱眉,打断道:“你不需要害怕,我的技巧很专业,不会留下永久性损伤的。
而且疼痛有助于思维清明,可以激活大脑的特定局域,增强记忆提取能力,以防你不小心漏掉某些细节。
我是真心想要帮助你的!!!”
机务处的男人尖叫:“我不需要你的帮助,我不需要啊!”
冯睦抬手,轻轻按了按空气。
一个简单的动作,让机务处的男人和刘易都安静了下来。
他是愿意相信机务处男人配合的诚意的,不忍拒绝。
但他也不愿意打击下属“助人为乐”的精神,这是他在二监内,一贯教育和提倡的。
他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似正在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就在这时“部长。”
门口又传来一个声音。
管重大步走了过来,在门口大声报告道:“部长,外面有情况。
大门口有人高声喊话,要求立刻进入二监,做一些问询调查,对方自报身份是缉司的苟信队长。
我们是放他进来,还是不予理会?”
冯睦眯了眯眼,温声道:“请他进来吧,按正规访客流程处理,让宫奇先去接待一下,态度客气些,我随后就到。”
“是。”
门外管重的声音干脆利落,脚步声迅速远去。
冯睦不再尤豫,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而后扭头歉意的看了眼机务处的男人,温和的安抚道:“不好意思,我有点事要处理,不得不离开一会儿。
不过没关系,你就把秘密都交代给我的下属吧,别害怕,只要你发挥主观能动性,充分的交代问题,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说着,冯睦又瞥了眼刘易,同样温声道:“交给你了,好好帮他回忆回忆他的秘密。”
刘易立正,声音洪亮,脸上焕发出被委以重任的狂热:“请部长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帮助他的!”
机务处的男人满脸惊恐的看着冯睦离去的背影,刚才有多怕他,现在就有多留恋他。
哐当一声,铁门关上。
隐约还能听见门外传来冯睦和另一人的对话声。
“————我的大师兄还没回来吗?”
“没有,莫非是出问题了,需要我派人去找一下吗?”
“应该不会,算了,再等等看————”
门外的声音渐行渐远,很快消失。
机务处的男人僵硬的扬起脖子看向刘易,四目相对。
刘易开口了,声音轻快:“好了,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
刘易没有去坐冯睦坐过的铁椅子,而是就站在椅子旁,从怀里往外掏出个扁平的东西。
是一个深褐的柔软皮革缝制的工具套,约莫两个手掌大小,边缘镶崁着暗哑的金属扣襻。
刘易蹲下身,将工具套轻轻放在地面上,拇指和食指捏住金属扣,轻轻一拨。
“嗒”一声轻响,搭扣弹开。
展开的工具套内里,是质地柔软细腻的黑色绒布,绒布之上,整整齐齐分门别类地固定着一根根——针。
有缝纴的针,细长的、粗短的、弯曲的、带钩的、螺旋纹的等等。
也有注射用的针头,旁边还放着玻璃安瓿瓶,里面装着无色或淡黄的透明液体,瓶身上没有任何标签。
此外,还有一两把刃口极薄的手术刀片,几卷不同型号的缝合线,以及一盒密封的消毒棉片。
怎么说呢?
看起来就象是刘易自己所述的那般,很干净,很卫生,象是医生用来治病救人的工具——个屁啊。
机务处的男人看着地上排列的针头,仿佛已经感受到浑身皮肤刺麻了。
他死死盯着那些针头,想往后缩,但后背已经紧贴墙壁,退无可退。
刘易开口,声音急切,仿佛在告知病人治疔日程:“时间紧迫,我们抓紧点,希望能在部长回来之前,从你口中得到一个能令部长满意的故事。”
说话间,刘易右手,已经捻起了一根中等粗细的针头拇指推动活塞,排空了针管前端残留的一点点空气。
一滴晶莹的液珠,颤巍巍地出现在锐利的针尖上。
机务处的男人疯狂吞咽唾沫,拼命躲闪扎来的针头:“不用上刑了,我刚才已经答应冯部长了,我都交代!!!”
刘易摇了摇头道:“你愿意主动配合,这很好,但意愿是一回事,能力又是另一回事。
记忆的深度、细节的清淅度、逻辑的完整性,往往需要一些————外在的辅助,才能被充分激发和呈现。
对了,纠正你一下,这不叫用刑,这叫帮你更好的回忆所有的细节。”
话音未落,一根针头已经深深的刺进机务处男人的脖颈。
“呃————”
机务处男人发出一声闷哼。
他感觉到冰凉的液体被推入了体内。
他能感觉到那股液体沿着血管扩散,象是冰水混入了温热的血液,一路向下,流向心脏,流向四肢。
药液不多,很快推注完毕。
刘易利落地拔出针头。
针眼处只留下一个微小的的红点,几乎没有出血,他用另一只手拿起消毒棉片,轻轻按了一下,然后丢弃。
全程完全符合医用注射规范。
刘易看着后者明显亮起来的眼神,甚是专业的解释道:“疼痛有助于思维清明,持续的疼痛能保证持续的清明,这都是在帮助你。
那么,现在回答我第一个问题,你是谁派来的?”
机务处的男人张了张嘴,想说话。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身体就象被高压电击般剧烈地痉孪,脖颈和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如同扭曲的蚯蚓,眼球迅速充血,布满了猩红的血丝。
“啊啊啊——嗬——嗬——,你给我注射了什么,好疼啊啊啊”
刘易蹙眉:“回答我的问题。”
说话间,他又拿起了一根针头。
这根针头比刚才那更长也更粗,针管里的液体是淡黄色的,象是某种油脂。
刘易的目光在对方身上游移,象是在选择最佳的下针位置。
然后,他锁定了目标—一肚脐眼。
“不————”
机务处的男人看到了刘易的目光落点。
“哧”
又是一声轻响。
针头刺入的瞬间,机务处男人的身体猛地弓起,肠子好象都要断了。
他声音都痛到变形:“我交代,是郑耿,是郑专员让我来的————”
刘易听完后,却是摇摇头,继续注射手里的针剂:“就这?回答错误!
看来你的思维还不够清明,回忆的还不够彻底,不够深入啊,没事,我可以继续帮你!”
机务处的男人瞪圆眼睛,不知道自己哪里回答错误了。
他明明这次没有编谎,是真的百分之百在说实话啊。
“啊啊啊啊“”
比刚才更痛的剧痛在血液里流淌,他的脑子也果然如对方所说的那般,转动的更快更伶敏了。
刘易面无表情的抽出第三根针头,异常认真的提醒道:“好好回忆,好好往深里回忆,调动你全部的主观能动性,再好好想一想————”
主观能动性?!!
我还不够主动吗?
什么意思啊?
不要光扎针,你倒是给我点具体的提示啊。
机务处的男人绝望的嘶吼:
,监狱的大门,在苟信面前缓缓打开。
门轴大概很久没有润滑了,发出艰涩而尖锐的“嘎吱——”声,像巨兽不情愿张开的腭骨。
首先看到的,是地面。
颜色比门外公路上的沥青更深,泛着一种湿漉漉的暗灰色,地面很干净,像————
是刚刚被高压水枪冲洗过,空气里混合着消毒水和某种刺鼻化学剂的味道。
然后,是一双双黑色的制式皮靴。
靴子擦得很亮,即使在光线不足的地方,依然能看见鞋尖处反射的微弱光泽。
靴子上面是绰绰人影,俱都穿着狱警制服站成两排,从大门内侧一直延伸进监狱深处,如同两排沉默的雕像。
而每一尊雕像的脸上则都覆盖着一张面具。
白色的面具!
材质是坚硬的复合材料,打磨得光滑,反射着冰冷的瓷白光泽,没有五官,只在眼睛处露出两个圆形的孔洞。
苟信脚步下意识地顿了一下,心头猛地一跳。
“什么鬼?”
他身后的两名下属也同时倒抽一口冷气,手不自觉地向腰间的配枪摸去。
眼前的景象,几乎与李晌方才描述的,公路上那些发动袭击的“凶徒”形象重叠。
一瞬间,些许荒谬而惊悚的念头闪电般划过苟信的脑海。
二监被占领了?
那些袭击者得手后,没有逃走,而是反过来控制了监狱?
李晌在撒谎?
还是说————李晌也是同谋?
我这是踏入凶徒的巢穴了,自投罗网,李晌要害我?!!
好在苟信只震惊了一瞬,就反应过来,将手从腰间移开。
作为缉司队长,他的思维比普通人转得要快的多。
不对,应该是我想岔了。
如果二监真的被凶徒占领,这些“占领者”何必还穿着狱警制服?何必站得这么整齐?何必打开大门迎接他?
这不合理。
更合理的解释是————
苟信的目光扫过那些白色面具,扫过面具下那一双双冰冷的眼睛,扫过狱警们制服上残留的暗红色污渍,鼻头嗅着他们身上残留的血腥和硝烟味儿。
这就是二监的狱警,他们是跟凶徒撞衫了啊!
所以,刚才那场激战,实际上是————
“双方各自戴着白色面具在互相杀戮?只要我杀掉跟我撞衫的人,就不会有人跟我撞衫了?!!”
苟信脑子里冒出一群白面具在消消乐的画面,面色不由得变得有些古怪。
那画面————还挺和谐啊。
“队长————”
身后一名下属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徨恐。
苟信抬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他重新看向面前那些戴着白色面具的狱警,目光最终落在站在最前面的狱警身上。
“你们二监这是搞什么?”
苟信开口了,声音刻意提高了一些,带着缉司队长应有的威严,“怎么一个个都戴着面具?”
面前的狱警,正是宫奇。
他比其他狱警站得稍前半个身位,露出的双眸格外狭长,瞳孔幽深好象蛇一样,闻言淡淡的回答道:“之前监狱发生暴动,很多囚犯报复管教的狱警,死伤惨重,狱警们人心惶惶,为此,部长让所有狱警都戴上面具,提升狱警们的安全感。
同时也是为了防止日常管教中,有囚犯记恨狱警,也让管理更加的标准化。”
解释很合理。
至少表面上很合理。
这套说辞很符合“二监最近不太平”的公开信息。
苟信听完,从鼻腔里“恩”了一声,不置可否。
脸上则挤出悲痛之色道:“原来如此。二监之前遭遇不幸,实在令人痛心。没想到今天,在你们二监门口又发生了恶性袭击事件,哎————看来狱警这碗饭,现在是越来越不好端了,高危职业啊。”
宫奇面具下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阴森森的弧度,心道:“高危职业?以前或许不算,但自从小师弟来了之后,就的确是了,真是太棒了啊。”
宫奇舔舔嘴唇,尽力平淡的回应道:“职责所在!”
苟信愣住了。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笑意?
不是,你笑什么啊?
他寻思着,他也没有夸赞二监吧!
苟信暗骂了句“怪人”,决定不再绕圈子:“你就是冯睦?”
宫奇摇了摇头:“部长受了点伤,正在医务室进行必要处理,命我先行接待各位。”
苟信心头顿时窜起一股火气,合著他在门口跟个不知名的小角色扯了半天皮?
他冷哼一声,脸上虚假的笑容淡了一些:“我是缉司特别行动队队长苟信。我怀疑今日二监门口的袭击事件,可能与特派员的失踪案存在关联。
袭击者的尸体被你们二监收拢了,对吧?”
他用的是问句,但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更象是在下达命令:“立刻带我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