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的北部边关绵长、潦阔,想判断匈奴会侵扰哪一地,是很难猜测的。
不过刘进想到了前世看资治通鉴的一段描述。
巫蛊之祸后,匈奴入上谷、五原,杀掠吏民。
虽然因为刘进的原因,历史已经发生改变,但他改变的是大汉的历史,还没有波及匈奴,所以他有强烈预感,这次匈奴出兵侵扰,还会选择上谷郡和五原郡。
上谷和五原之间夹着三个郡,徜若不是提前知道匈奴的动向,根本不会猜到匈奴会如此进犯。
刘进便对霍光说道:“以匈奴的狡诈,恐怕会兵分两路。我猜测他们会以上谷为进攻目标。上谷郡扼守匈奴南下信道,是长城的重要节点。匈奴先扰上谷,牵动整个北部防线,并制造要南下的假象。”
“第二路,则攻五原。五原乃汉军北征的物资补给之地,其次,朝廷在五原筑城屯兵,威慑漠南,又是阴山防线的关键节点,早就是匈奴的眼中钉,肉中刺。”
“匈奴这次侵扰,是逼大汉和谈,所以他们不可能真正南下,而是在最短的时间,制造最大的影响。”
“而五原郡无疑是最佳的目标。”
听到刘进的判断,霍光赞同道:“皇太孙所言有理!同为边郡,朔方郡是北进长剑,匈奴欺软怕硬,不会选择朔方郡。而云中郡的防御体系会延缓匈奴骑兵的速度,而定襄郡的进攻性部署,会使匈奴分散兵力。至于武威、张掖等郡,那就太偏,匈奴没有进攻的必要。所以五原郡是最佳目标。”
“既然我们意见相同,那你觉得该如何应对?”刘进问道。
霍光回道:“仅以五原郡的兵力,恐怕难以应对机动性迅速的匈奴,而贰师将军李广利屯兵朔方郡,和五原郡接壤。可拟诏给李广利,命他阻击匈奴兵马。但以下臣对李广利的了解,他必然不会迅速响应。所以最好派一名将领前往五原郡,暗中调兵应对。”
李广利既然不配合,为什么还让他阻击匈奴?
这就是霍光的计中计。
他如果配合,那自然无事。徜若不及时配合,那他就是延误军机。
霍光知道刘进早有动李广利的心思,只不过这段时间忙着于民休养,还没有腾出手来。
以刘进的掌控力,岂会让李广利手握一支不可控的军队呢。
“继续说。”刘进回道。
霍光明白,自己的建议让刘进很满意,于是继续道:至于上谷郡那里,可以调动定襄郡兵力配合,在主要官道设伏,并提高警戒。一旦发现匈奴行踪,不要和匈奴硬碰硬,以防御为主”
“给李广利和上谷郡的诏书你来准备。”刘进立即安排。
霍光回诺,而后退下。
刘进则叫来狄风,命他派人招赵充国来长安。
这样一位将才,一直做长史太委屈他了,这次阻击匈奴的任务便交给他。
接下来几日,一切平静。
赵充国也以最快速度赶到了长安,然后踌躇入宫,站在未央宫外等侯。
他很不解,为什么高高在上的皇太孙会突然召见自己。他没有自大的认为是自己能力出众获得了皇太孙的青睐,相反,我甚至有些担心自己的处境。
就在赵充国忐忑时,内侍引路,将赵充国请了进来,他也见到了皇太孙刘进。
这是他第一次见刘进,刘进虽然年轻,但威严极盛,尤其是一双眼睛内敛如渊,根本不象是弱冠年纪应该有的。
所以当赵充国看到刘进的目光后,如芒在背,不敢有丝毫的轻视和大意,躬敬行礼:“车骑将军长史赵充国,拜见皇太孙,皇太孙长乐未央。”
“免礼!”刘进声音温润,带着几分亲近,“早就耳闻赵长史的勇略,今日一观,果然气度不凡。”
赵充国立即起身,同时提起的心落了下来,然后谦逊道:“下臣卑微,不敢当勇略之赞美。”
“不必谦虚!你随李广利出击匈奴,率百位壮士突围,全身二十多处负伤,陛下亲自探视,称赞你的勇猛。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你若当不起,谁当的起?”刘进掷地有声。
赵充国的呼吸骤然一紧,眼中瞬间湿润。
这些年来,他担任长史,总是叹息自己怀才不遇,以为无人知道自己的能力,如今来看,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原来陛下记得自己,皇太孙也知道自己!
刘进挥挥手,让赵充国落座,而后让狄风拿来一道诏书,呈给了他。
赵充国一愣,不解的看向刘进,不知这诏书是何意。
刘进回道:“我任命你为大将军护卫都尉,手持诏书、虎符,前往五原郡调兵。这次匈奴来大汉和谈,被我拒绝,以匈奴的阴险,必会出兵侵扰边郡,恐怕会进犯五原郡。我明面上,让贰师将军李广利对战匈奴,但真正阻击匈奴之人,是你。赵充国,你可有信心完成这项任务?”
赵充国猛地起身。
这次入京,竟然是真的被重用!
他激动道:“回禀皇太孙,末将有信心完成这项任务!”
“我相信你!陛下也相信你!时间紧张,你即刻启程,我在长安城等你的捷报!”刘进笑着说道。
赵充国激动中,心中对刘进无比的感激和崇拜,随即领下诏书和虎符,扣头退下。
刘进目送赵充国离开,相信赵充国一定会给匈奴一个大大的惊喜。
匈奴王庭。
屠耆堂等人赶了回来,立即去见了狐鹿姑单于。
得知刘进要让自己的女儿去大汉作婢女,狐鹿姑单于怒斥道:“好你个刘进,黄毛小儿,竟然敢羞辱本单于!迟早有一天,本单于要率匈奴的铁骑,杀入长安,让你跪在本单于的面前求饶。”
屠耆堂道:“单于,刘进不愿意和亲,还让单于释放苏武等汉使,再说和谈。”
“休想!我是绝对不会释放苏武等人的!他们是我的战利品!”狐鹿姑单于断然拒绝,这是他羞辱大汉的工具,怎么能释放呢。
自欺欺人的人就是这样的。
打不过强敌,骂不过强敌,总是希望用其他途径来找回点颜面。
但他找到了吗?
他极力的去策反苏武,但是苏武宁死不降,就算是放羊,也不归顺匈奴。明面上,他是羞辱苏武来羞辱大汉,实际上,他在被苏武羞辱。
汉使的骨头,从古至今都是最硬的,最不怕的就是死亡。
当然了,也有卑躬屈膝的懦弱,比如卫律。
这时候,狐鹿姑单于扫视屠耆堂等人,不悦道:“尔等出使大汉,就这样灰溜溜的回来,没有一点收获?”
屠耆堂一激灵,连忙回道:“回禀单于,当然有收获!刘进囚禁大汉陛下,独揽大权,他的行为让大汉的臣子们不服,其中就包括大汉丞相刘屈牦。我们和刘屈暗中联系上了,他的建议是让我们出兵攻打大汉,告诉大汉的百姓,是他们的皇太孙不愿意和谈,所以才招来了兵事,以此打击刘进。待我们出兵之后,刘屈会想办法促成双方和谈”
狐鹿姑单于听后,若有所思,但谨慎的他担心道:“刘屈此人可信吗?会不会是圈套?诱我们上钩?”
话音落下,帐外传来一道女子声音:“单于,大汉的边陲绵长,他们猜不到我们会攻击何地,又怎么会设下圈套呢?”
只见一位美艳的匈奴女子走了进来,此人正是狐鹿姑单于的正妻,颛渠阏氏。
颛渠阏氏相当于中原的皇后,他的父亲、弟弟都是匈奴权臣,所以他在匈奴地位很高,这也是她能扶持自己儿子做单于的依仗。
匈奴内部开始变得混乱,此女的功劳不小。
看到颛渠阏氏,狐鹿姑单于说道:“你同意出兵?”
“当然同意!这次出兵,不仅仅是逼汉朝与我们和谈,更是针对皇太孙刘进!刘进囚禁大汉皇帝,霸占监国大权,很多朝臣对他不服。必须摧毁他的威望,让他失去民心,不然的话,我们匈奴将面临一个更加恐怖的存在。单于别忘了,刘彻弱冠年岁时,可没有刘进这般厉害。刘进真要做了皇帝,那将是匈奴的噩梦。”颛渠阏氏提醒道。
狐鹿姑单于沉默不语。
他对刘进一点不了解,只是听说过,所以当他得知刘进监国,还囚禁了大汉皇帝刘彻后,狐鹿姑单于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他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
但调查之后,狐鹿姑单于才意识到刘进的可怕。
正如颛渠阏氏所说,这么可怕的年轻人若是做了大汉的皇帝,那将是噩梦。
想到这儿,狐鹿姑单于当即说道:“立即召集四大国和六角,以及各部首领前来王庭议事!”
“是,单于!”屠耆堂立即去办。
接下来,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日逐王、左右温禺鞮王、左右斩将王,还有各部首领陆续赶来,狐鹿姑单于和他们商议后,决定派遣三万骑兵,兵分两路,一万人先进攻上谷,制造声势,吸引汉朝的注意力,将汉军吸引过去。另外两万骑兵直扑五原郡,焚烧五原郡的粮仓。
拿定主意后,狐鹿姑单于立即开始调兵。
朔方大营。
近侍护送诏书来此,谁知见到李广利时,他正卧床休养。
“特使前来,有失远迎,我骑射时,不小心扭到了腰,还请见谅!”李广利解释道。
说罢,李广利让士兵扶自己起来,开始接诏书。
近侍宣读了诏书,然后担忧道:“贰师将军,皇太孙命你立即调兵前往五原郡,防备匈奴的偷袭。你现在伤到了腰,这该如何是好?”
“小伤而已,别说扭到了腰,就算是还剩一口气,我也得完成皇太孙交代的任务。”李广利义正言辞说道,实际上早在诏书送达前,他就收到了刘屈送来的密信,于是故意装病。
近侍见李广利态度诚恳,随即又闲谈几句,这才回京复命。
等近侍一走,李广利便继续逍遥,过了好几日,才开始整顿兵马。
而兵马准备又是好几天,就绪后才出发。似乎是李广利腰伤的缘故,大军行进的速度非常慢,摆明了是在拖延时间。
而就在李广利拖延时间的时候,一万匈奴骑兵南下,直扑上谷郡。
烽火台的屯兵立即发现了匈奴行踪,随即点燃烽火,狼烟直冲云宵。
其他位置烽火台看到示警狼烟后,也纷纷点燃烽火。
很快,匈奴来袭的消息传遍上谷郡。
“匈奴竟然真的攻打上谷郡!皇太孙真是料事如神啊!”
东部都尉和西部都尉得知消息后,惊讶不已,随即按照之前制定的计划开始执行。
因为有了提前准备,杀入上谷郡的匈奴骑兵突然发现汉军收缩阵型,在关键信道利用地形优势设下防御,他们失去了出其不意的优势。
而随着匈奴骑兵进攻上谷郡,交战的消息也快速传播,并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达长安城。
得知匈奴侵扰上谷郡,满朝文武气愤不已。
而当交战的消息在长安城内传播时,非议之声四起。
“本来匈奴是要和咱们和谈的,是皇太孙逼走了匈奴,匈奴这才出兵!”
“明明可以和谈,为什么不同意?朝廷刚刚于民休养,现在又起兵事,是不是又要变成之前的样子,还让不让我们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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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有些人刻意传播之下,非议的声音越来越响。
刘屈得知后,心中暗喜,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但是很快,刘屈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坊间的议论,并没有左右朝臣的想法。
朝臣们不仅不会把匈奴侵扰一事怪罪在刘进的身上,反而一个个进言,要和匈奴不死不休。更有人请战,要前往上谷郡。
刘进自然知道民间的议论声,百姓最容易被蛊惑和愚昧,他没有急着去解释,也不用去解释,而是任由非议,越激烈越好。
就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上谷郡时,一支两万人的匈奴骑兵已经逼近了五原郡,并且目标直指五原郡西部的西安阳县。匈奴准备通过西安阳往东,长驱直入,直攻五原郡腹地。
而这个时候,刘屈牦的大军还没有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