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长安城异常冷清,大街上空荡荡不见百姓,各家店铺都紧闭,好似一座空城,不复往日繁华。
别看刘据现在掌控了长安城,控制了各处城门,但是这个掌控是非常脆弱的。一旦汉武帝返回,城中将士会立即倒戈。
刘进回到太子宫,见到了刘据。
刘据面容带着倦意,显然这段时间休息不好。
“你怎么回来了?”
刘据看到刘进后,眼皮猛跳,他脸色一变,急忙又问,“陛下呢?”
能明显看到刘据流露出的担心。
而担心的原因很简单,他怕刘进杀了汉武帝。
为了皇位,多少父子兄弟手足相残,刘据怕自己的儿子也变成这种人。
刘进知道刘据担心什么,安慰道:“陛下还在甘泉宫中休养,身体并无大碍。”
“原来如此。”刘据这才放心。
“就是”谁知刘进欲言又止,准备逗逗刘据。
刘据立即问道:“就是什么?”
“陛下因我包围甘泉宫震怒,因父亲起兵谋反而震怒,还说要用谋反之罪处置我们全家。”刘进回道。
刘据紧锁眉头,回道:“我之所以起兵,是为了自保”
“父亲!”刘进直接打断他的回应,郑重道,“是不是为了自保,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在陛下的眼中,我们就是谋反。父亲觉得你能说服陛下吗?”
刘据沉默,显然,他也明白这个道理。
刘进继续道:“刘屈正在征发各地兵马,不日便会攻打长安城。到时候,城中的官员也会响应,必起祸乱。父亲,我们已经没得选了,只能打下去!要让陛下知道我们是一块啃不动的硬骨头,然后才能谈,才有机会活下去。而对付有异心的官员,哪怕他是皇亲国戚,也照杀不误。”
“父亲,现在全家人的生死都在你的手中,如果你继续优柔寡断,那咱们直接引颈待戮吧!”
石德也跪了下来,说道:“请太子明断!”
刘据深吸一口气后,终于打破最后的幻想,然后握紧拳头,问道:“该怎么打?”
刘进想让刘据拿刀,先把钩弋夫人和六皇子宰了,表示自己死战的决心,但他恐怕不会答应。
但凡他够狠,刘进都会推他上皇位。
心念斗转间,刘进回过神来,说道:“与其把兵力分散到各处城门驻守,不如用滚石、檑木,将除了南城门以外的九座城门全部封死,同时掘开城外信道,逼刘屈大军从南面和我们正面交锋。”
“另外,刘屈缺少攻城的大型器械,所以不可能依赖强攻,必然会连络城中官员,并策反将领,里应外合打开城门,所以父亲必须派心腹把手。”
“覆盎门连接长乐宫,直达太子宫,由父亲和石少傅亲自坐镇,用长乐宫卫队和征发的刑徒镇守。”
“安门在中央位置,贯通南北大道,我的建议是交给任安、田仁他们,由北军镇守。”
“至于西安门,则是交给张光、张贺、颜陵等人,由未央宫卫队、上林苑步兵镇守。
“”
“而城中的警戒秩序,交给持金吾郭广意!”
“当然了,剩下的城门也要安排人看守,便交给父亲的门客,让他们领兵负责。”
”
“”
刘进将计划说了出来。
刘据听后赞同点头,觉得刘进的计划非常全面,与其保护四面,不如主守一面。以长安城的险固,可挡三倍以上的敌人。
“好!就按照你的计划来办,这一战,我们共存亡!”刘据目光坚决,战意熊熊。
刘进则目光深邃。
他的计划看似合理,实际上给尊敬的父亲挖了一个坑,留了一个破绽。
毕竟他的计划可不是死守长安城。
而和刘据议完要事,刘进没有立即回甘泉宫,而是去了一趟椒房殿。
椒房殿一如曾经的清冷。
长御倚华看到刘进后,惊喜万分,连忙行礼:“拜见史皇孙!奴这就入殿通禀。”
说罢,倚华匆匆入殿。
片刻后,卫子夫亲自出迎。
“孙儿拜见皇祖母!”刘进笑着行礼。
卫子夫回以微笑,并道:“你身上有甲,不必多礼,怎么这个时间点回来了,陛下呢?”
“陛下还在甘泉宫中,一切安好。但陛下已经下诏,命令刘屈牦征发三辅各郡兵马,很快就会来攻打长安城,我不放心,所以回来看看,另外,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想请皇祖母答应。”刘进解释道。
卫子夫问:“什么事情?”
刘进正色道:“我想请皇祖母离开长安城,我已经准备好了车马和人员,他们会送皇祖母和母亲、王翁须前往安全的地方。”
卫子夫留在长安城是个变量,史良娣和王翁须留在长安城也很危险,刘进不能留下自己的软肋,以免别人威胁自己,虽然刘进不会受威胁。
所以还是送走比较稳妥。
卫子夫却摇头道:“孩子,把你母亲和你的家人子送走,我不能走。”
“皇祖母,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保护你们!皇祖母必须走!”刘进坚决道。
卫子夫笑道:“孩子,我是大汉的皇后,我的身份,我的骄傲,我的自尊,都不允许我离开这里。其实我知道陛下想杀我,他怕我会成为第二个窦太皇太后。几十年的夫妻,同床异梦,真是可怜可悲。但你放心,他杀不了我!”
是啊,汉武帝杀不了骄傲的卫子夫。
卫子夫不会让任何人羞辱自己,汉武帝也不行,没有人能杀她,只有她自己。
这就是卫子夫。
刘进苦口婆心道:“皇祖母,你不走的话,父亲和我就要时刻牵挂椒房殿的安危,万一顾及不了该怎么办?万一陛下用皇祖母的安危威胁父亲,以父亲的纯孝,只能引颈待戮!到时候,咱们一家人一起上路。”
“臭小子,用你和你父亲的性命来威胁我。”卫子夫苦笑一声。
刘进坚决道:“皇祖母,你必须离开。”
卫子夫看着目光坚定的刘进,最后长叹一声,点了点头,但是却又说道:“孩子,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祖母只有一个恳求,就是保护你的父亲,好吗?”
刘进一怔,立即意识到卫子夫似乎猜到了什么。
他的目光下意识躲闪,但随即坚定道:“请皇祖母放心,没有任何人能伤害父亲!”
“好!”卫子夫笑道,她的愿望一直都很小,希望子孙平平安安。
随后,刘进返回太子宫,去见了史良娣和王翁须,让他们收拾行囊。
“我不走!
”
谁知史良娣耍起了脾气,坚决不走。王翁须连连点头,也要留在这里。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这种要死死在一起的决绝。
刘进道:“我已经服通皇祖母离开这里,所以你们也必须走,这样在路上才能照顾好她。你们安全了,我和父亲才放心。”
史良娣还要坚持,这时刘据走了进来,说道:“不必多说,听话!”
刘据发话了,史良娣只能遵从。
夜幕降临前,刘进亲自把卫子夫、史良娣等人送出长安城,为了此行的安全,刘进让关雄亲自护送,同时安排了忠心勇猛的陷阵营将士。
“父亲,我也该回甘泉宫了,长安交给你了。”
刘进看着刘据,目光中闪过一抹愧色,随即就被兴奋复盖。
“回去吧!”
刘据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亲自把夜骓马牵了过来。
刘进立即上马而去,片刻间消失在黄昏的霞光中。
长安城中,一处隐秘私宅。
大鸿胪商丘成和马都尉金日皆在此,脚步声响起,走进来的是京兆尹于己衍,还有几位皇族宗室及其他朝臣。
商丘成扫视一圈后,问道:“暴胜之、霍光、张安世他们不愿意来?”
“没通知他们!霍光、张安世手无缚鸡之力,帮不上任何忙!而皇孙对暴胜之有恩情,你不怕他告密吗?”驸马都尉金日道。
商丘成点了点头,说道:“言之有理。”
随后,金日讲述道:“我收到消息,最多三日,刘丞相征发的大军便会来到长安城,但太子必然死守,所以我们需要里应外合打开城门,引大军入城这将是大功一件,事后平定叛军,陛下论功行赏,我等便能更上一层楼!”
众人目光热切。
只听商丘成道:“我已经暗中连络三位校尉,他们麾下有千馀位将士,可以随时配合我们起兵,一旦起兵,会有更多将士追随我们。”
“我也连络好了未央宫的卫队!他们也愿意配合我们。”金日回道。
“我也可以调动一些兵马,甚至是征发百姓配合!”京兆尹于己衍也道。
商丘成又道:“为了稳妥,还需要连络更多的朝臣配合我们!这一战必胜!”
众人齐齐点头。
在他们看来,这是太子一家子被镇压,而他们加官进爵。
可惜,他们的眼界太狭隘,跳不出整个战局,看不到拿着刀的刘进,正眼巴巴等着人跳出来,然后挥刀。
此时的刘进没有回甘泉宫,而是来到了关押汉武帝的地方。
虽然被囚禁,但汉武帝并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生闷气郁郁寡欢,反而气色越来越好,一副认命的坦然。
看到刘进风尘仆仆的样子,汉武帝给他倒了一杯茶,并问道:“去长安城了?给太子的坑都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