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山的雪顶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泛着冷光,山体中下部却缠绕着圈暗金色的云带,那是血藤的孢子在火山热气中蒸腾形成的。山腹处裂开道巨大的豁口,暗红色的藤蔓像瀑布般从豁口倾泻而下,在山脚下的森林里织成片密不透风的网,网眼里不时闪过金色的光点——是被锚点源控制的野生动物,正循着活物的气息在网中游走。
守心藤的种子在保温箱里剧烈跳动,箱壁的温度计显示周围温度已达六十摄氏度,却丝毫没影响种子的活性。左克的光膜投射出火山内部结构图,锚点源藏在富士山的休眠火山口附近,那里的岩浆囊还在缓慢蠕动,金色的脉络顺着岩浆通道延伸至地表,与血藤的根系形成了诡异的共生系统。
“伊莎贝拉把这里改造成了能量转换器。”左克放大图中缠绕着岩浆囊的管线,“她用锚点源的基因序列中和了岩浆的高温,让血藤能在火山内部扎根,再通过藤蔓将地热能量转化为锚点活性物质——这就是全球血藤疯狂繁殖的能量源头。”
海伦的光带在图上轻轻拂过,那些金色脉络突然亮起,在山体内勾勒出条螺旋状的通道。“这是以前的火山观测隧道,”她的声音带着担忧,光带边缘微微发颤,“隧道壁上的隔热层已经被血藤侵蚀,温度超过百度,我们的防护服撑不了太久。”
杰克正往防护服的缝隙里塞防火棉,从背包里翻出几罐低温喷雾。“狼王说这玩意儿能暂时降低体表温度,”他往靴底喷了些,白色的雾气瞬间裹住鞋面,“但得抓紧时间,这罐东西只能撑半小时。”
我们沿着山脚下的溪流往豁口靠近,溪水被火山矿物质染成浑浊的乳白色,水面漂浮着血藤的种子,那些种子在接触到岸边的泥土时,立刻萌发出金色的芽,却在碰到我们丢弃的守心藤汁液残渣时迅速枯萎。
“守心藤的汁液能克制血藤孢子。”我将随身携带的汁液罐递给海伦,罐身已经被体温焐得发烫,“等会儿进隧道时,往周围多泼些。”
豁口处的温度骤然升高,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甜腥味混合的气息。血藤的主根像巨龙的肋骨般支撑着豁口,根须间的缝隙勉强能容一人通过,缝隙两侧的藤蔓上布满了透明的囊泡,里面包裹着被岩浆灼烧得半焦的生物残骸,暗金色的汁液在囊泡里缓缓流动,像被封存的琥珀。
“这些囊泡是能量储存器。”左克用激光笔照射其中一个,囊泡立刻收缩,金色汁液里的残骸竟微微动了动,“它们能将生物能量转化为锚点源的养料,被吸收的生物甚至还能保持部分活性。”
杰克挥刀劈开挡路的藤须,刀刃与高温藤蔓碰撞时迸出串火星,被砍断的截面冒出金色的蒸汽。“妈的,这玩意儿比纽约的烫多了!”他往刀身上喷了些低温喷雾,白雾缭绕中,刀刃上的光带碎片突然亮起,“光带能吸收热量!”
顺着观测隧道往里走,岩壁上的温度计指针不断攀升,防护服的隔热层开始发烫。隧道两侧的观测窗已经碎裂,透过缺口能看到暗红色的岩浆在下方的通道里缓缓流动,金色的血藤根系像血管般附着在岩壁上,随着岩浆的涌动轻轻搏动。
走了约半公里,隧道突然被堵死,坍塌的岩石后面露出片闪烁的金光。杰克用开山刀撬开块碎石,金光中立刻伸出几条细长的藤须,藤须末端的吸盘在岩石上留下灼烧的痕迹。
“是血藤的核心根系。”左克的光膜扫描显示,岩石后的空间里布满了碗口粗的主藤,它们缠绕成个巨大的球体,将火山口包裹在中央,“锚点源就在球体中心,被岩浆囊的热气包裹着。”
海伦的光带突然指向球体下方的缝隙,那里有个模糊的人影蜷缩在岩石后,防护服已经被灼烧得破烂不堪,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金色的纹路,却在胸口处有片银蓝色的光——是阿果寄来的光带碎片,被那人紧紧按在心脏位置。
“还有幸存者!”海伦的光带立刻延伸过去,银蓝色的光芒穿过缝隙,落在那人身上,“是火山观测站的研究员,他的防护服里还有生命信号!”
杰克用开山刀和低温喷雾配合,在主藤球体上凿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洞内的温度瞬间飙升,热浪裹着硫磺味扑面而来,防护服的警报器开始尖锐地鸣叫。锚点源就在洞的另一端,那是个拳头大小的金色球体,悬浮在岩浆囊上方,表面流动着与人类基因链吻合的螺旋纹路,每转动一圈,周围的血藤就会剧烈收缩一次。
观测员蜷缩在球体下方的岩石凹陷里,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胸口的光带碎片只剩下微弱的光芒。他的手臂上缠着圈血藤,金色的吸盘正往皮肤里钻,那些被钻透的地方,皮肤下的血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暗金色。
“他被锚点源锁定了。”左克的光膜贴在观测员的皮肤上,屏幕上跳出串急促的警告,“血藤在抽取他的基因序列,用来完善锚点源的人类基因链——伊莎贝拉想让锚点源彻底进化成‘完美生物’。”
海伦的光带迅速缠住观测员手臂上的血藤,银蓝色的光芒顺着藤蔓流淌,血藤发出滋滋的响声,吸盘纷纷脱落。但更多的藤须从球体周围涌来,像金色的潮水般朝着我们包裹过来。
“我来挡住它们!”杰克挥舞着开山刀站在洞口,刀刃上的光带碎片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将涌来的藤须逼退,“你们快处理锚点源!我的喷雾快用完了!”
我打开保温箱,守心藤的种子已经破壳,银蓝色的嫩芽在高温中反而长得更加粗壮。左克将特制的超导容器贴在锚点源下方,容器壁上的超导线圈开始运转,发出细微的嗡鸣。“需要把锚点源引进容器,”他的额头渗出汗水,在防护服面罩上凝成水珠,“但它被岩浆热气托着,需要守心藤的藤蔓勾住它。”
我取出三粒最饱满的种子,捏碎后将汁液抹在观测员的防护服上,又将剩余的种子撒向锚点源。银蓝色的藤蔓在半空中迅速生长,嫩芽顶端的吸盘准确地抓住金色球体,开始往超导容器里拖拽。锚点源剧烈挣扎,表面的螺旋纹路突然反向转动,周围的血藤瞬间暴涨,将杰克逼得连连后退,刀刃上的光带光芒越来越暗。
“它在反抗!”左克将光膜的能量全部注入超导线圈,容器内的温度骤降至零下百度,与周围的高温形成强烈的能量对冲,“用你的血!守心藤需要活性能量催化!”
我咬破防护服的手套,将流血的指尖按在藤蔓上。血液渗入的瞬间,守心藤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银蓝色的藤蔓变得像烧红的铁丝般坚韧,猛地发力将锚点源拽进容器。左克迅速合上容器盖,超导线圈发出阵刺耳的嗡鸣,容器壁上凝结出层白霜,将锚点源的金色光芒彻底锁在里面。
锚点源被隔绝的瞬间,整个火山内部剧烈震颤。血藤的主藤球体开始崩溃,金色的汁液像喷泉般涌出,落在岩浆里激起大片蒸汽。杰克趁机拽着我们冲出隧道,身后的观测隧道在轰鸣声中坍塌,将断裂的血藤和滚烫的岩浆彻底封死在山腹之中。
跑到山脚下的森林时,富士山的暗金色云带正在消散,山腹的豁口处喷出股银白色的蒸汽,那是失去锚点源控制的岩浆囊在释放压力。血藤的藤蔓迅速枯萎,在火山灰里化作灰褐色的粉末,被风吹散在空气中。
观测员在临时搭建的医疗帐篷里苏醒过来,他指着胸口的光带碎片,声音嘶哑:“这是三天前从天上掉下来的……像星星一样落在观测站的屋顶上……它一直在发热,帮我挡住了那些金色的虫子……”
海伦的光带轻轻覆盖在他的伤口上,银蓝色的光芒渗入皮肤,那些金色的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是阿果寄来的光带碎片,”她的眼眶有些发红,“全球的守心藤都在往这里输送能量,它们知道这里是最后的源头。”
杰克坐在帐篷外的石头上,用布擦拭着开山刀,刀刃上的光带碎片虽然黯淡,却比之前粗壮了些。“终于结束了。”他望着富士山的雪顶,那里已经重新露出纯净的白色,“老子可以去看看樱花了吧?”
左克的光膜投射出全球地图,曾经被红色标记的区域如今都闪烁着银蓝色的光点,像散落在地球上的星辰。“锚点源的能量信号彻底消失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如释重负的疲惫,“守心藤的根系已经在全球形成网络,血藤的孢子再也无法萌发。”
我打开保温箱,最后几粒守心藤种子正安静地躺在垫着火山灰的棉絮上,外壳裂开的缝隙里,钻出带着淡淡金色的嫩芽——它们吸收了火山灰里的矿物质,长出了新的变异特征。
“这些种子……”
“是新的品种。”左克的光膜扫描着嫩芽,屏幕上跳出串新的基因序列,“它们融合了火山灰的坚韧与守心藤的净化能力,或许能在更极端的环境里生长。”
离开富士山时,山脚下的森林里已经冒出点点新绿。那些被血藤覆盖过的地方,守心藤的嫩芽正从火山灰里钻出来,银蓝色的叶片上沾着细碎的火山砂,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观测站的研究员送给我们一包樱花种子,说是去年收集的。“等明年春天,”他看着守心藤的嫩芽,眼里重新燃起希望,“这些花和樱花会一起开吧?”
我把樱花种子和守心藤种子混在一起,装进随身携带的布袋里。左克说,我们接下来要去全球各个锚点源遗址建立守心藤培育基地,阿果已经在曼掌村建起了第一个种子库,那里的龙血树下,守心藤已经长得和人一样高,开出的花既有淡紫色的花瓣,又有银蓝色的纹路。
飞机飞越太平洋时,我从舷窗往下看,地球的弧线在云层中若隐若现,那些曾经被暗金色覆盖的区域,如今都点缀着银蓝色的光,像谁在深蓝色的天鹅绒上撒了把碎钻。
布袋里的种子轻轻颤动,像是在和地球的脉搏共振。或许很久以后,人们会忘记基因锚点带来的灾难,忘记血藤编织的噩梦,但他们会记得,在刚果雨林的矿场里,在日内瓦的花坛中,在纽约的废墟上,在富士山的火山灰里,曾有群捧着种子的人,用银蓝色的花,重新缝合了破碎的世界。
而那些带着火山灰印记的新种子,正躺在布袋里,等待着被播撒向更远的地方。就像我们每个人心里的光,永远朝着需要温暖的角落,默默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