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锚点:当个体将自身实践所获的“理”无私分享,并在集体中验证、流动、互补时,个体的“经验”便升华为集体的“智慧”。这种智慧流动本身,就构成了抵御外邪、滋养自身的强大力量场。)
心网之中,“理”流奔腾。不再是张徐舟自上而下的单向灌注,而是数百个节点之间自发的、多向的、鲜活的交换与共鸣。每一个民工都既是接收者,也是传递者。他们传递的或许只是“如何更省力地挥锤”、“如何一眼看出石头哪面更平”、“如何在夜风中保持篝火不灭”这类微末“小理”,但当这些源于真实劳作、关乎生存与互助的“小理”在心网中交织、叠加、共振时,却产生了不可思议的质变。
堤坝之上,那层由众人意志汇聚而成的淡金色“势”,不再仅仅是朦胧的光晕。它开始流动、分化、具象!在李大柱身前,淡金光芒隐约凝聚成一面带着三分斜角的、虚幻的“夯土盾”,将后续袭来的铜钱雨巧妙地滑开、卸力。在栓子脚下,金光渗入被黑水腐蚀的堤基缝隙,竟仿佛带着“垒石找重心”的意念,引导着附近散落的碎石自动填补、嵌合,暂时稳住了那块松动。在小六手臂上,缠绕而来的锁链虚影被一股“协同发力”的金色气流反向绞住,虽未崩断,却一时难以收紧。
怪物三颗头颅上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惊疑不定。刘员外头颅的贪婪肥脸扭曲:“不可能!一群泥腿子,怎会…怎会有如此协调之力?!”钱管事头颅的刻薄瘦脸尖叫:“定是妖法!是那对男女在背后操控!”
“操控?”苏星潼凌空而立,朱雀虚影长鸣,她嘴角勾起一抹清冷而通透的笑意,“尔等眼中,只有‘操控’与‘被操控’,‘掠夺’与‘被掠夺’。岂知这世间,还有一种力量,叫‘唤醒’,叫‘共享’,叫‘普惠’!”
她双手结印,周身南明离火并未直接攻击怪物,而是化作无数细小的、温暖的火星,如春雨般洒向堤坝上的每一个人,融入那淡金色的“势”中。“我以离火之‘明’,助尔等照见彼此心中之‘理’,使之更澄澈,流转更畅达!”
张徐舟亦同时动作。他不再以自身法力为“源”,而是以自身为“枢”,将心网中奔腾的、略显杂乱庞杂的“理流”进行梳理、引导、汇聚。“诸位!尔等所传所感,皆是‘一理’之碎片。现在,且随我念——”
他声如洪钟,每一个字都引动心网剧烈震颤,与众人心跳同频:
“筑堤非为垒土石,”
数百民工,无论识字与否,皆福至心灵,下意识地跟随那回荡在心间的宏大声音,齐声念出:
“筑堤非为垒土石!”
“是为安澜保家园!”
“是为安澜保家园!!”
声浪与意念合一,堤坝上淡金色“势”猛地一凝!
“手中糙理汇成河,”
“手中糙理汇成河!!!”
“心中公义即为天!”
“心中公义即为天!!!”
四句念罢,异变陡生!
那流动的、具象化的淡金色“势”,不再分散防御。它们以张徐舟和苏星潼为引,以所有民工共同念诵的“真言”与澎湃的“公义”之心为核,疯狂向堤坝前方、怪物所在之处汇聚、压缩、塑形!
金光越来越盛,越来越凝实,最终,在怪物惊骇的目光中,化作一柄巨大无匹、却并非金属质感、反而像是无数流动的“经验光影”与“意志火焰”交织而成的——金色巨刃!
这巨刃没有固定形态,刃身上仿佛同时映现着挥锤的臂影、测水的尺痕、垒石的巧劲、篝火的温暖、互助的眼神它并非杀戮之兵,而是众志之锋,是数百人为了同一公义目标,将各自最质朴的“理”与“力”毫无保留托付、融合后的具现!
“此刃,名‘普惠’。”张徐舟与苏星潼异口同声,声音平静却蕴含着无可动摇的决意,“斩的不是尔等残躯,而是尔等所代表的——盘剥之私、分化之毒、蒙昧之暗、不公之虚妄!”
“斩!”
金色巨刃“普惠”,无声无息,朝着三头六臂的怪物,缓缓斩落。没有惊天动地的破空声,但所过之处,那污浊的铜钱雨、腥臭的黑水流、诡异的锁链虚影,皆如阳春白雪般消融。怪物发出绝望的咆哮,剩余五臂拼命挥舞格挡,刘员外头颅喷出污血算盘,钱管事头颅吐出毒舌锁链,但一切触及“普惠”金光的攻击,都瞬间崩解,仿佛它们的存在本身,就与这“众志之锋”所代表的公理、互助、普惠之光格格不入,天生被克制、被净化。
巨刃及体。
没有血肉横飞。怪物庞大的身躯,从被刃锋接触的部位开始,如同被橡皮擦去的污迹,迅速变得透明、虚化。三颗头颅上的表情凝固在最后的恐惧与不甘中,随即连同整个身躯,化作缕缕黑烟,被金色巨刃的光芒彻底涤荡、净化,消散于无形。只有几缕极其精纯的、暗金色的本源怨念(源自被盘剥的民脂民膏与枉死的冤屈),被“普惠”刃光捕获、提炼,反而化为几点温润的光点,如萤火般,洒向下方的堤坝与民工,悄然滋养着这片土地与人心。
堤坝之上,金光渐敛。那柄震撼天地的“普惠”巨刃缓缓消散,重新化为点点温暖的光粒,回归每一位民工的臂上金纹之中。金纹并未消失,反而变得更加内敛、深邃,仿佛烙印进了他们的血脉与灵魂。
现场一片寂静。只有岷江的涛声,依旧在脚下轰鸣,却仿佛不再可怕,反而像是为这场胜利奏响的雄浑乐章。
王二看着自己的双手,李大柱摸着胸口,赵老夯拄着量水尺,所有人都在感受着体内那股前所未有的、温暖而坚实的力量,以及彼此之间那种清晰可辨的、血脉相连般的紧密联系。
他们赢了。不是靠仙师赐予的无边法力,而是靠他们自己——靠他们双手积累的“糙理”,靠他们心中共守的“公义”,靠他们彼此无私的“共享”。
(本章核心觉醒锚点:当分散的个体之力,因共同的目标与无私的共享而汇聚、升华,便能诞生出超越个体简单相加的、足以斩破一切虚妄与不公的“众志之锋”。这力量之源,不在外,而在每一个平凡的“我”之中,在“我们”之间。普惠的真意,即是唤醒此力,令其流动,惠及彼此。)
远处山巅,一直默默观战的几位宗门长老,相顾骇然,久久无言。他们看到的,不是一场简单的法术对决,而是一种可能颠覆他们千年认知的、全新的力量形态与道途雏形,正在这岷江之畔,由一群凡人,亲手铸就。
张徐舟与苏星潼相视一笑,眼中皆有疲惫,但更多的是欣慰与明亮如星火的希望。
堤坝,稳如磐石。人心,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