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无名海湾的清晨,雾气被闯入者的船影撕裂。韩川等人屏息蜷缩在礁石缝隙的阴影里,海水冰冷地浸透了下半身,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钱老紧握着一块边缘锋利的燧石,方账房脸色惨白,孙吉更是因为恐惧和虚弱而微微发抖,那几个“鬼齿部”逃亡者则如同受惊的野兽,死死盯着海面,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呜。
船只越来越近,一共三条,是东南沿海常见的“鸟船”样式,船身狭长,帆樯灵活,适合在复杂水域活动。没有悬挂任何标识性的旗帜,但船头站立的汉子们,个个精悍,手持兵器,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海湾。
“不是‘西人’的船……”韩川压低声音,心头稍松,但警惕丝毫未减。不是“西人”,也可能是“海阎王”的人,或是其他海盗,甚至是东南某些与走私网络有牵连的豪强私兵。
为首的那条鸟船上,一个看似头目的壮汉举起手,船只缓缓停在湾口外,并未贸然闯入。那壮汉目光锐利地扫过沙滩上倾覆破损的小船、熄灭的篝火余烬,以及那几座简陋的棚屋。
“搜!”他简短下令。
立刻有十余名身手矫健的汉子跳下船,踏着及膝的海水登上沙滩,三人一组,谨慎地向棚屋和四周散开搜索。动作专业,配合默契,绝非寻常乌合之众。
韩川的心又提了起来。这些人训练有素,目的明确。是敌非友的可能性极大。他暗自计算着敌我人数和形势,己方算上虚弱的孙吉和那几个几乎没什么战斗力的土着,也不过十人出头,还大多带伤疲惫,武器简陋。对方三条船,目测至少三四十人,装备精良。硬拼是死路一条。
搜索的汉子很快发现了棚屋后岩石区的异常——凌乱的脚印、有人待过的痕迹。他们互相打个手势,呈扇形包抄过来,手中的刀剑在晨光下反射着寒芒。
就在韩川几乎要绝望,准备拼死一搏之际,那个一直沉默观察的头目,忽然对着岩石区开口了,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奇怪的、仿佛刻意放缓的官话腔调:
“岩石后面的朋友,不必再躲了。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是‘望海驿’杨都尉麾下巡海水军,奉命巡查东南海域,剿捕海盗,接应海上遇难的我大汉子民。”
杨都尉?巡海水军?韩川一愣。严助在夷洲,其麾下确有楼船将军杨仆的水军,但“望海驿”似乎是更北边、靠近会稽郡的一处沿海军镇?杨仆的水军怎么会巡到这么南、这么偏僻的海域?还恰好找到这个岛?
这太巧了,巧得让人难以相信。
见岩石后没有回应,那头目似乎也不意外,继续道:“前日有渔民上报,见此海域有不明大船活动,形制古怪,且有激烈争斗迹象。杨都尉恐有外寇或大股海匪为患,特派我等前来查探。方才见湾内有破损船只及人居痕迹,故来查看。若是我大汉子民落难于此,我等自当救援。”
这番说辞合情合理。但韩川心中的疑虑并未打消。他看向钱老,钱老也是眉头紧锁,微微摇头。海上讨生活多年,钱老的直觉告诉他,这些人身上的“味儿”,不太像正经官兵,虽然纪律严明,但那股子掩饰不住的草莽悍勇之气,与印象中那些常常怠惰腐败的沿海驻军颇为不同。
是冒充的?还是……另有所图的“官兵”?
搜索的汉子已经逼近到礁石区边缘,再往前几步,就能发现他们了。韩川知道,不能再犹豫。无论是真是假,此刻暴露,至少还有对话的可能;若被当成海匪或奸细格杀,就什么都完了。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从岩石后站起,举起了双手,示意没有武器。钱老和方账房见状,也只得跟着站起。
“我们是北边来的商旅,遭了海难,漂流至此。”韩川扬声回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多谢军爷前来查探。”
那头目看到韩川等人,眼中精光一闪,挥手让手下暂停逼近,自己却带着两个亲信,迈步走了过来。他仔细打量着韩川几人,目光尤其在身体相对完好、眼神警惕的韩川和钱老身上停留,又扫了一眼虚弱不堪的孙吉和那几个明显是土着的逃亡者。
“商旅?”头目似笑非笑,“看你们的样子,可不太像寻常买卖人。这船毁得蹊跷,这岛上……”他瞥了一眼棚屋和那些土着,“也不像是商旅该待的地方。”
韩川心念电转,知道寻常借口难以搪塞。他咬了咬牙,决定冒一次险,半真半假地说道:“不敢隐瞒军爷,我们确实不是普通商旅。我们本是……本是闽越林氏商号的护卫和账房,林氏获罪覆灭后,我等不愿附逆,又遭仇家(海阎王)追杀,无奈出海逃亡,不想遭遇风暴,流落至此。这些土人,是我们在海上救下的落难者。”他隐去了探查“海外怪人”和“补给岛”的核心目的,也隐瞒了与狄炎的接触,只将身份推到已经覆灭、无从对证的林氏身上,并点明了与“海阎王”的仇怨,试探对方反应。
头目听罢,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收敛了些,目光锐利地审视着韩川:“林氏的人?难怪有些胆色。你们说的仇家,‘海阎王’,是不是盘踞在夷洲东北外海,与一些生番勾结的那股悍匪?”
“正是!”韩川心中微动,对方知道“海阎王”,而且似乎也清楚其与“生番”(鬼齿部)的勾结。
“那你们运气不错。”头目点点头,“杨都尉此次巡查,一个重要目标就是清剿‘海阎王’及其党羽。这股海匪近年来愈发猖獗,劫掠商旅,勾结外番,甚至可能……”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转而道,“既然你们与‘海阎王’有仇,又是我大汉子民(他自动忽略了那几个土着),落难于此,我等自不能不管。收拾一下,随我们上船吧。此地不宜久留,‘海阎王’的耳目,或许比你们想的要广。”
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甚至提供了庇护和共同敌人的可能。但韩川心中的警报仍未解除。对方对“海阎王”的了解,对这片海域的熟悉,以及出现时机之巧,都透着诡异。跟他们走,是脱离困境的捷径,也可能是踏入另一个陷阱。
他看了一眼钱老,钱老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眼神示意:眼下别无选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
“多谢军爷搭救!”韩川抱拳,脸上露出感激之色,“我等愿随军爷前往,只求能安顿下来,躲避仇家。”
头目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好说。走吧。”他转身示意手下让开道路。
韩川几人互相搀扶着,带着那几个茫然又有些害怕的土着,跟着这群“官兵”走向沙滩。登船时,韩川注意到这些鸟船的船舷吃水线附近,有一些不太起眼的、反复修补过的旧伤,像是长期在礁石区活动留下的痕迹。而船上那些“水军”汉子,虽然列队整齐,但彼此间偶尔交换的眼神和细微手势,带着一种长期共同冒险形成的、官兵身上少见的江湖默契。
这些人,绝不是普通的沿海驻军。韩川心中越发确定。但他们是谁?目的何在?是真的在剿匪,还是另有所图?自己这步险棋,到底是对是错?
船只扬帆,缓缓驶离这个短暂容身的无名海湾。韩川站在船舷边,回望那片越来越小的沙滩和倾覆的小船残骸。浪里蛟和其他同伴的身影,再次掠过心头。他们用生命换来的情报,现在随着他,驶向一片更加未知、或许更为凶险的迷雾之中。
与此同时,漠北的天气说变就变。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刻,铅灰色的云层就以惊人的速度从西北方压来,狂风卷起地面的砂石和残雪,打得人脸颊生疼,视线模糊。
卫青的五千骑,正行进在一段相对开阔的戈壁滩上,试图在天黑前赶到一处有水源的洼地。突如其来的“白毛风”(暴风雪),让行军瞬间变得极其艰难和危险。
“保持队形!不要走散!牵好马!”各级军官的吼声在狂风中显得破碎无力。战马惊恐地嘶鸣,在能见度急剧降低的狂风暴雪中,队形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混乱和拉长。
更糟糕的是,在这种极端天气下,原本放出去的斥候也无法有效侦察和预警。当一支约两百人的匈奴游骑,如同鬼魅般从侧翼的风雪中突然冲出时,汉军的前锋部队几乎猝不及防。
这些匈奴人显然极其适应这种天气,他们伏低在马背上,借助风雪的掩护,如同狼群般扑向汉军行列中因为风雪而稍显脱节的一段,弓弦响动,箭矢借着风势,威力更增!
“敌袭!列阵!”凄厉的警报响起。被袭击的汉军仓促应战,盾牌尚未完全举起,便有数人中箭落马。风雪极大地影响了汉军弓弩的准头和射程,而匈奴人则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恶劣天气下的战斗经验,一击即走,绝不恋战,迅速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只留下十几具汉军尸体和伤员的惨哼。
等到卫青率中军赶到时,袭击者早已无影无踪,只有肆虐的风雪和部下们愤怒又憋屈的眼神。
“将军!这些匈奴崽子,专挑这种天气偷袭!太可恨了!”一名手臂中箭的校尉咬牙切齿地汇报。
卫青脸色铁青,蹲下身,仔细查看一名阵亡士兵身上的箭伤。箭矢是标准的匈奴骨镞,但做工颇为精良。他望向匈奴人消失的方向,那里只有翻卷的雪幕。
这不是偶然遭遇的游骑。这支匈奴小队目的明确,战术刁钻,利用天气和环境优势进行骚扰和迟滞,分明是在执行某种侦察或阻滞任务。他们很可能已经发现了己方这支孤军的踪迹,甚至……就是在故意引诱或试探。
“加强警戒,队形收缩,受伤弟兄集中照料。”卫青站起身,掸了掸肩头的雪,声音在风啸中依然稳定,“加快速度,务必在天黑前赶到预定水源地。匈奴人越是骚扰,说明我们越可能找对了方向,或者,离他们不想让我们去的地方越近。”
他心中那根弦绷得更紧了。恶劣的天气,神出鬼没的敌人,未知的目的地,即将耗尽的补给……每一样都在考验着这支孤军的意志和耐力。但他不能表现出丝毫动摇。他是主心骨,他若慌了,军心就散了。
“乌兰泊……”他默念着这个地名,目光穿透风雪,望向西北。那里,究竟隐藏着什么?是单于主力的真正所在,还是另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无论如何,他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只能向前,在风雪与刀锋之间,杀出一条血路,或者,找到那个足以扭转战局的目标。
长安,廷尉诏狱的阴森,似乎也抵挡不住从外界渗透进来的、日益浓郁的肃杀之气。对淮南王党羽的清洗,正以惊人的速度和力度展开。昔日与淮南王府往来密切的官员、门客、商人,不断被捉拿入狱,抄家之声时有所闻,整个长安城的上层都笼罩在一片人人自危的恐慌之中。
增成殿内,王夫人早已不复往日雍容。她面色惨白,眼窝深陷,华丽的宫装穿在身上也显得空荡。殿内服侍的宫人个个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触怒这位显然已到悬崖边缘的主子。
淮南王倒台的速度和彻底程度,远超她的预料。皇帝这次是动了真怒,下手毫不容情。她与淮南王府之间那些隐秘的勾连,通过郭解传递的消息、收受的“孝敬”、乃至协助淮南王了解后宫动向的种种……在朝廷机器的全力开动下,能隐瞒多久?
何美人已经倒了,碧荷也被抓了。下一个,会不会就是她?皇后那边一直按兵不动,但越是安静,越让王夫人感到恐惧。那是一种钝刀子割肉般的煎熬。
她不能坐以待毙!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滋长、蔓延。既然皇帝如此重视子嗣,如此痛恨巫蛊谋逆,那么……如果能把祸水引向椒房殿呢?如果能让皇帝相信,皇后陈阿娇才是那个包藏祸心、戕害皇嗣、甚至可能用巫蛊诅咒皇帝的人呢?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打了个寒颤,但随即又被求生的欲望和长久以来对阿娇的嫉恨所吞噬。是啊,凭什么陈阿娇就能稳坐后位,生下皇子?凭什么她就能得到皇帝若即若离的信任(在她看来)?如果阿娇倒了,她的儿子就有机会……就算不行,至少能转移视线,为自己争取时间,甚至……让背后可能还在观望的势力,有机会捞自己一把?
她知道这很冒险,几乎是赌命。但眼下,还有别的路吗?
“来人!”她嘶哑着嗓子唤来最贴身、也是知道她最多秘密的一个老宦官,“去……去把本宫妆匣最底层,那个用紫色锦囊装着的东西取来。”
老宦官身体微微一颤,迟疑了一下,还是低声道:“娘娘,那东西……非同小可,此刻动用,恐……”
“闭嘴!”王夫人厉声打断他,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疯狂,“本宫自有主张!快去!”
老宦官不敢再多言,躬身退下。不久,他捧着一个用紫色锦囊小心翼翼包裹着的小木盒回来。王夫人接过木盒,手微微发抖。这里面,是她一年多前,通过郭解的关系,从淮南王府某位精通“奇术”的门客那里秘密得来的“东西”——几缕不知从何处弄来的、与皇后阿娇发色极其相似的青丝(很可能是郭解通过何美人之手,从椒房殿日常清扫物中偷偷收集),被仔细缠绕在一块刻满诡异咒文的桃木人偶脖颈上。另有一张新近书写的绢帛,上面用朱砂和一种暗褐色的、疑似血渍的液体,画着令人不安的扭曲符文,并写着恶毒的诅咒之语,针对的正是皇后陈阿娇及其刚出生的皇子。
这并非什么“旧物”,而是淮南王势力为了在必要时构陷皇后、搅乱后宫而提前准备的“道具”之一。当初交给王夫人时,只说是“以备不时之需”,或许连淮南王自己都未曾料到,这“不时之需”来得如此之快,且使用者变成了王夫人自己。王夫人得到它后,一直深藏,既感到恐惧,又隐隐将其视为最后的“杀手锏”。
她需要找一个机会,一个能让这些东西“恰好”被皇帝或皇帝信任的人发现的机会。而且,必须做得天衣无缝,不能引火烧身。构陷皇后,是比戕害妃嫔严重百倍的大罪,一旦失败,就是诛九族的下场。
就在她对着木盒,脑中飞快盘算着各种毒计,权衡着疯狂计划的每一个细节和风险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宦官尖利紧张的通报:“娘娘!不好了!廷尉……廷尉和大批北军士兵,把……把清虚观围了!正在里面搜查!听说……听说郭道长拒捕,还伤了官差!”
“什么?!”王夫人手一抖,木盒差点掉在地上,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清虚观被围!郭解拒捕!这意味着……朝廷的刀,已经毫不留情地砍向了这条线上最关键的一环!郭解知道多少?他会不会把自己供出来?那些存放在观里的、与自己往来的密信和信物……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方才那些疯狂的算计,在这突如其来的、更直接的危机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
“娘娘!娘娘!”老宦官慌忙扶住她。
王夫人抓住老宦官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快……快想办法……联系……联系……”她想说联系谁?淮南王已经倒了,其他可能与淮南王有牵连的势力此刻只怕也自身难保,谁敢这时候沾惹她?
一种彻底的、冰冷的绝望,淹没了她。手中的木盒,此刻感觉不是救命稻草,而是随时可能将她炸得粉身碎骨的雷火。
未央宫,椒房殿。
阿娇自然也收到了清虚观被围的消息。吴媪低声禀报着探听来的细节:郭解及其几个核心弟子负隅顽抗,用道观内预设的机关和符粉伤了好几个官差,但终究寡不敌众,被北军锐士攻破。观内搜出了大量与巫蛊、厌胜、邪术相关的器物、书籍、符箓,还有密室中藏匿的、与宫中某些妃嫔(重点提及何美人、王夫人)以及宫外一些身份敏感人物(虽未明言,但指向明显)往来的书信和账簿。
“皇后娘娘,”吴媪声音压得更低,“听说,还在郭解的静室暗格里,找到了一些……一些关于陛下生辰八字、以及……以及皇子殿下出生时辰的符纸,上面画的符咒,极其恶毒阴损……”
阿娇静静地听着,手中轻轻拨动着暖炉里的炭火,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锐芒。果然,与她推断的相差无几。何美人,这条利用方术巫蛊渗透后宫、窥伺甚至意图诅咒皇室核心的暗线,终于被彻底扯了出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皇帝那边,想必已经雷霆震怒。王夫人的末日,恐怕就在眼前了。
她并不感到快意,反而有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悲哀。为了权力,人心可以扭曲到何种地步?亲情、伦理、乃至最基本的良知,都可以轻易践踏。
“增成殿那边,有什么动静?”阿娇问。
“王夫人似乎惊惶失措,紧闭宫门,除了贴身宦官,不见任何人。但……”吴媪犹豫了一下,“我们的人隐约注意到,她殿里那个最得用的老宦官,午后曾悄悄试图从西侧偏门出宫,但被我们事先打好招呼的禁卫拦了回去,借口是近日宫禁加强,无令不得随意出入。”
阿娇点了点头。王夫人果然慌了,还想往外传递消息或求援?可惜,网已经收紧,她跑不掉了。
“继续盯着,但不必过分逼迫。陛下自有圣裁。”阿娇淡淡道。她相信,以刘彻的性格和此刻掌握的证据,王夫人的下场已经注定。她不需要亲自下场去踩一脚,那只会显得她心胸狭隘。她只需要静静地等待,做好一个皇后该做的——比如,在恰当的时机,表现出对皇帝子嗣安危的深切忧虑,和对后宫竟藏有如此毒瘤的“震惊”与“痛心”。
她走到摇篮边,看着熟睡的儿子,眼神才真正柔和下来。此刻,她只愿这些肮脏的争斗,离孩子远一些才好。但她也知道,只要身处这个位置,就永远无法完全隔绝风雨。她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为他扫清道路上的荆棘,哪怕……自己手上也难免沾染尘埃。
窗外的雪,似乎下得更大了。长安的冬天,总是格外漫长。而这场席卷朝野后宫的风暴,还远未到平息的时候。清虚观只是一个开始,淮南王案的余波,东南海上的迷雾,北疆战事的胶着……所有的一切,都还在汹涌奔腾,最终将汇流向何方,无人能够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