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经过无数次淬炼、比手术刀更稳定的手。
他轻轻托起那枚刻满古老宇智波族徽的铜牌,指尖的触感冰冷而粗糙。
他没有用蛮力,而是从工作台上拿起一根细如牛毛的特制钢针,凭借着重生以来对精密构造的超凡直觉,对准了族徽中心那个几乎无法被肉眼察觉的微小凹陷。
“咔哒。”
一声轻响,比蚊蚋振翅还要微弱。
铜牌的边缘弹开一道细微的缝隙,露出内部并非实心的构造。
林羽屏住呼吸,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出了一片薄如蝉翼的金属箔片。
上面没有文字,只有一幅繁复至极的、类似星轨的线路图,终点汇聚于一个点——那正是第七回声站钟楼的坐标。
这才是宇智波田岛留下的真正遗言。
不是财富,不是禁术,而是一个指向。
林羽的心跳陡然加速。
他明白了,第七回声站的钟声不仅仅是新一代宇智波学员的集结号,它更是一个巨大的共鸣装置,而这枚铜牌,就是激活最终程序的“钥匙”。
他收起箔片,将铜牌恢复原状,大步流星地冲向第七回声站。
那里,最后的实训即将结束,悠扬的钟声正在以每分钟六十三次的频率敲响——那是他当年为了稳定情绪、对抗系统疯狂指令时,强行训练出的、与自己心跳完全同步的节拍。
第七十响……七十一响……
当钟声敲响第七十八下时,林羽已然冲上高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不解他为何去而复返。
他没有解释,只是将那枚铜牌猛地按在了钟楼基座的一个凹槽中。
严丝合缝!
嗡——!
第七十九下钟声,没有如期响起。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刺耳到足以撕裂灵魂的尖啸!
整个钟楼仿佛活了过来,古铜色的钟体表面,无数金色的符文流光般闪烁,汇聚成一道肉眼可见的能量洪流,疯狂地涌向高台中央的林羽!
“啊——!”
林羽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吼,单膝重重跪倒在地。
他右眼所戴的护目镜下,一瞬间迸射出刺目的金光,仿佛有一轮微缩的太阳正在他的眼眶中炸裂。
紧接着,细密的血丝如同蛛网般从护目镜的边缘渗出,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
围观的族人们彻底骚动起来。
“怎么回事?钟楼失控了?”
“那是……诅咒反噬!我就说他当年的疯癫有问题,他是被不祥之物附身了!”
“快退后!结印,布设封印结界!”
恐慌如瘟疫般蔓延,一些上了年纪的族人甚至下意识地后退,双手已经开始结起繁琐的封印手印,满脸戒备地盯着那个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的身影。
唯有宇智波鼬,在那尖啸响起的瞬间,便如一道黑色闪电般冲到了林羽身边,一把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手臂。
他没有去看那失控的钟楼,而是死死盯着弟弟的右眼。
透过护目镜的缝隙,他能清晰地看到,那原本璀璨夺目的、带着奇异金色镶边的万花筒写轮眼,此刻正如同烧尽的电路板,上面的裂缝状纹路在剧烈闪烁后,金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冷却、剥落、化为灰烬。
清算……终于来了。
鼬的心沉到了谷底。
早在当年林羽熔毁测瞳仪、第一次展露出那双诡异的金色写轮眼时,他就隐隐推测出,这种不属于宇智波血脉传承的力量,终有一天会向宿主索取代价。
只是他未曾料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惨烈,如此决绝。
“还能撑住吗?”鼬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紧握着林羽手臂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
“咳……咳……”林羽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从肺里扯出一把灼热的刀子。
他感觉自己的右眼视野正在飞速坍缩,从一片金色火海坠入无尽的漆黑深渊。
那个纠缠了他二十年、逼迫他成为“逆子”的系统声音,正在发出最后的、不甘的咆哮,然后一点点归于死寂。
他艰难地点了点头,从怀中颤抖着摸出那枚刚刚完璧归赵的铜牌,紧紧压在自己的心口。
那上面残留的、来自钟楼的余温,仿佛是最后的慰藉。
“它走之前……把最后一点火,还给了我。”
林羽用尽全身力气,在鼬的搀扶下强撑着站起。
他踉跄着走到高台边缘,从腰间工具包里抓出一把沉重的扳手,对着悬挂大钟的金属钟架,用尽最后的力气敲击了三下。
“铛……铛……铛!”
三声短促、清脆、极富节奏的敲击声,压过了所有人的议论。
这声音不大,却像三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宇智波族人的心上。
台下的宇智波鼬瞳孔骤然一缩。
这是他们童年时约定的暗号——“我还活着”。
下一秒,林羽做出了一个让全场死寂的动作。
他抬起颤抖的左手,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把摘下了自己左眼的护目镜!
没有伤痕,没有血迹。
那是一只完好无损的眼睛,漆黑的瞳孔中,三枚猩红的勾玉缓缓旋转,冷静而深邃,散发着属于宇智波最纯粹血统的压迫感。
“你们看见的,不是惩罚。”
林羽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释然。
“是剥离。”
他缓缓扫视着台下那些惊愕、恐惧、茫然的脸庞,一字一顿地说道:“那些年,逼我顶撞长老、破坏族会、让我疯癫癫狂的‘声音’,现在……终于闭嘴了。”
话音落下,台下一片死寂。
许多曾经在族会上唾骂他、视他为家族祸根的长老,此刻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们终于意识到,那个被他们唾弃了近二十年的“灾星”,那个宇智波最大的“逆子”,此刻竟是以一种近乎自我献祭的方式,亲手斩断了那股操控着他的、深不可测的神秘力量。
当晚,五金铺的地下室里,灯火通明。
林羽坐在手术台前,用生理盐水小心翼翼地清洗着右眼的伤口。
他已经彻底摘下了右眼的护目镜,露出的眼球表面布满了龟裂的痕迹,虽然不再流血,却已然失去了所有神采。
在清洗过程中,一些晶体状的碎片从眼球表面剥落下来。
他没有将它们当做废弃物扔掉,而是敏锐地收集起来。
在显微镜下,他惊愕地发现,这些比米粒还小的碎片,在某种未知力量的作用下,竟自发地凝聚、组合,最终形成了一颗构造无比精密的、微型齿轮状的结晶体。
一个大胆的念头涌上心头。
他将这枚齿轮结晶放置在了自己改造的查克拉共振台上。
当仪器启动的瞬间,一段残缺而熟悉的钟声,竟从仪器中自发地播放出来——频率不多不少,正是每分钟六十三次!
林羽猛然醒悟。
系统虽然消散了,但它并没有真正“死亡”!
它在这些年里记录的每一次“逆子行为”、每一次任务数据、自己每一份被压抑的愤怒、不甘与痛苦……所有这些庞大的情绪波动与精神烙印,都被压缩、固化进了这枚从他身体里剥离出来的生物结晶之中!
它成了一个可传递、可感知的记忆载体。
林羽连夜找来一条秘银链子,将这枚齿轮结晶穿起,做成了一个样式古朴的吊坠。
他准备将它交给这次实训中表现最出色、精神感知最敏锐的那名少年,作为一份“无声的传承”信物。
地下室的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宇智波鼬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卷密封的医疗报告。
“木叶总医院医疗班的紧急检测结果。”他将卷轴放在桌上,“结论是,你右眼的光感神经已出现不可逆的部分坏死。如果再强行激发写轮眼,会立刻导致永久性失明。”
鼬沉默了良久,看着自己弟弟那只黯淡无光的右眼,终是忍不住开口:“父亲当年……如果能听见你今天在台上的那番话,或许……不会烧掉那些卷宗。”
林羽闻言,只是淡淡笑了笑。
他拿起桌上的报告,走到一旁的烛台前,点燃了报告的一个角,看着火焰慢慢将其吞噬。
“可他烧了,所以我们才走到了今天。”火光映在他的脸上,那只完好的左眼显得格外明亮。
“哥哥,你还记得吗?你曾经对我说过,对一个家族而言,最危险的不是仇恨,是遗忘。我现在做的,就是不让任何人,再忘了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次日清晨,第七回声站的钟声,依旧比木叶村的晨钟提前一秒敲响。
嘹亮的钟声回荡在焕然一新的宇智波族地上空,象征着秩序与新生。
然而,就在第一声钟响传开的刹那,在回声站广场边缘,一名脖子上佩戴着一枚奇特齿轮吊坠的宇智波少女,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双手猛地捂住了耳朵,直挺挺地跪倒在地。
周遭的同伴惊愕地围了上来,却见她脸色煞白,浑身颤抖,仿佛听见了什么极其恐怖的声音。
她确实听见了钟声之外的声音。
那不是一个人的声音,而是无数重叠在一起的低语。
有压抑的怒吼,有绝望的哭泣,有疯狂的嘲笑,也有欣慰的叹息……成千上万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她的精神防线。
那是过去二十年间,所有被压抑、被误解、被牺牲的宇智波族人的心声!
她颤抖着,缓缓抬头,望向远处那座高耸的钟楼方向,以及钟楼下那个熟悉的身影,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林羽先生……你到底……打开了什么门?”
而此时,林羽正独自一人站在宇智波祖祠的废墟前。
晨光熹微,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的手中,正静静地躺着一把刚刚铸造完成的、钥匙柄上带着双重螺纹的古铜钥匙,其模具,正是来自于宇智波泉奈留下的原始图纸的反向拓印。
他轻轻吹去钥匙上最后一丝浮尘,感受着它冰冷的质感,低声道:
“不是我打开的……是大家,一起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