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只剩下他们四人,空气仿佛凝固了。苏皖的泪水滴在林北星毫无知觉的脸上,留下冰冷的水痕。老猫沉重地叹息一声,却没有立刻去背赵轩,而是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片刚刚诞生、依旧陌生的“净土”。
“哭没用。”老猫的声音干涩,但带着荒野磨砺出的务实,“苏丫头,省点力气。你还能动,先看看咱们的‘新邻居’。”他指了指那颗缓慢脉动的温润核心,“它既然能分点‘好处’出来,说不定还有别的门道。赵小子和北星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但咱们得知道,接下来是等死,还是找活路。”
苏皖猛地一颤,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老猫说得对。悲伤和绝望救不了任何人。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生命织网的灵丝虽然黯淡,却再次顽强地延伸出去,这一次,不是治疗,而是感知与沟通。
她小心翼翼地让灵丝触碰那温和扩散的能量涟漪。没有遭到排斥,反而像是溪流汇入大海,一种宏大、疲惫却又充满善意的朦胧意志,轻轻包裹了她的灵觉。与之前翠绿光影或最终根髓意志直接传递意念不同,这是一种更加基础、近乎本能的交流——关于状态、需求、与可能的方向。
苏皖闭上眼睛,全力接收着那模糊的信息流。同时,她的超感视界也重新艰难开启,扫描着这片被净化后的空间,尤其是赵轩和林北星与核心之间的能量联系。
几分钟后,她睁开眼,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核心……能量层级确实大幅下降,但结构变得异常稳定和……‘干净’。它还记得赵轩的献祭,将他们两人……尤其是赵轩,视为‘净化契约’的一部分。”苏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条理逐渐清晰,“赵轩胸口融入的玉白光点,是核心最本源的一丝‘净化之息’,正在极其缓慢地温养他破碎的秩序之核……不,不是温养旧核。”
她仔细分辨着超感视界捕捉到的、赵轩胸口那常人无法观测的细微变化:“旧核确实碎了,但这丝‘净化之息’似乎在碎片的基础上……构筑某种新的、更微小但更纯粹的核心雏形!像一颗……种子?”
她又看向林北星,尤其是他左腕那圈淡金色的荆棘烙印:“北星这边……联系更隐晦。荆棘彻底湮灭了,但烙印里残留着最精纯的‘净化本质’,以及一丝与核心同源的‘生命印记’。这烙印仿佛是一个……空壳,或者通道?它和核心之间,有极其微弱的共鸣。”
老猫听得眉头紧锁:“说重点,苏丫头。这些东西,对他们现在活下来、能走动,有啥用?这核心能直接治好他们,或者给咱们指条明路不?”
苏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直接治愈不可能,他们的伤势太重,涉及本源。但是……”她指向核心下方那片格外洁净、甚至微微反光的玉质地面,“核心传递的模糊意念显示,这片被‘根源净化之爆’洗礼过的区域,残留着极高的‘净化’与‘新生’特性。长时间停留在这里,接受核心散逸的能量滋养,对稳定他们的伤势、防止恶化有好处。尤其是赵轩,那新生的‘核心种子’需要极度纯净的环境才能缓慢成长。”
“那就是说,暂时不能挪窝?”老猫看了一眼周围,虽然暂时没有污染怪物,但这片大厅并非完全封闭,远处仍有根须甬道连通,“待在这里安全吗?吃喝怎么办?‘铃’那女人会不会杀个回马枪?‘观察者’的狗鼻子万一伸进来呢?”
一连串现实问题砸过来。苏皖抿了抿嘴,再次将灵丝与核心连接,更专注地探寻。这一次,她不仅仅是接收模糊信息,而是尝试提出“疑问”——关于安全、关于资源、关于出路。
核心的脉动似乎加快了一丝,温润的光晕流转。苏皖感到一股带着安抚意味的反馈,同时,超感视界中,根髓核心与整个大厅乃至更远处根须网络的连接脉络,有极其细微的部分被“点亮”了,指向了几个特定的方向。
“核心……它似乎在调动残存的权限,为我们标记。”苏皖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那个方向,指向大厅边缘某处,那里有微弱的、稳定的纯净水源和低级光藓的波动,可能是以前维持此地生态的循环节点,或许能找到一点水和基础养分。另一个方向……更深远,指向根须网络深处,那里有相对平和的能量流动,核心似乎在暗示,如果赵轩的新‘种子’能稍微稳定,林北星的根基不再持续流失,或许可以尝试沿着那条路径移动……但风险未知。”
“至于安全……”苏皖看向核心,“核心本身似乎具备一定的‘隐匿’和‘排斥污秽’的领域特性,只要我们不离开这片被净化的区域太远,短时间内应该相对安全。但长期来看……”
老猫明白了。这里只是一个暂时的避风港,不是久留之地。他们必须利用这段宝贵的喘息时间,尽可能收集资源,稳定同伴伤势,然后寻找真正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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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就先这么办。”老猫当机立断,“苏皖,你守着他们俩,尽量从这水晶球和这片地里多‘榨’点好处出来,稳住伤势。我去你说的那个水源方向探探,搞点水和能吃的东西回来。罗姆那老小子走得急,估计没把咱们最后那点应急口粮摸走。”他说着,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势,都是皮外伤,不影响行动,又从靴筒里摸出一把备用匕首。
“猫叔,小心!”苏皖担忧道。
“放心,就在标记范围内活动,真有不对我撒丫子就跑回来。”老猫咧了咧嘴,露出一个勉强的、却让人安心的笑容,转身迅速而谨慎地朝着苏皖指示的第一个方向潜去。
苏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林北星和赵轩身上。她将两人挪到玉质地面最中心、离根髓核心最近、能量最温和的区域。然后,她自己也盘膝坐下,双手分别轻按在两人额头。
这一次,她不再仅仅使用自身的生命织网。她尝试着,将自己的灵丝作为桥梁,一端连接林北星手腕的荆棘烙印与赵轩胸口那微不可察的“种子”,另一端,则轻柔地触碰根髓核心散发的能量涟漪,并尝试引导这外来的、纯净的滋养之力,更有效率地灌注给两人。
这是一个精细而耗神的过程。她必须小心平衡,避免纯净能量对两人脆弱的本源造成冲击。渐渐地,她进入了某种深层次的专注状态。她的生命织网灵丝,在核心能量的浸润下,似乎也发生着细微的变化,变得更加柔韧,与周围环境的能量网络共鸣越发清晰。她甚至能隐约“听”到脚下根须网络缓慢修复、能量如同极细溪流般重新开始流淌的细微声响。
时间一点点流逝。大厅里只有核心稳定的脉动光晕,和三人微弱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老猫带着一身水汽和几捧散发着微弱蓝光的、口感类似凝胶的透明苔藓回来了。“水找到了,一小洼,很干净。这东西,”他晃了晃苔藓,“没毒,能量微弱,但能顶饿,就是味道像嚼蜡。”
他将水分给苏皖,又小心地给昏迷的两人嘴唇润了点水。苏皖接过苔藓,勉强吃了点,恢复了些体力。
就在老猫回来不久,一直静卧不动的林北星,睫毛忽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左腕那圈淡金色的荆棘烙印,毫无征兆地,散发出一丝微弱却清晰的金色光晕!这光晕并不刺眼,仿佛呼吸般明灭,每一次明灭,都与他体内残存的、近乎枯竭的纯净灵能产生极其微弱的共鸣。更奇异的是,根髓核心似乎对这光晕产生了反应,脉动频率微微调整,散逸出的玉白色能量中,有极少一部分,开始主动流向那烙印,并透过烙印,渗入林北星体内。
虽然林北星并未醒来,但他灰败的脸色,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生机”,而不再是单纯的“未死”。
几乎在同一时刻,赵轩的胸口,那原本几乎无法感知的玉白色光点,也微微明亮了一瞬。在他破碎的秩序之核废墟中心,那颗新生的、微小如尘的“种子”,似乎吸收到了足够的、经过核心和苏皖双重过滤的纯净能量,表面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秩序法则的涟漪。
这变化极其细微,却让一直密切关注他们的苏皖和老猫,心脏猛地一跳!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顽强地,亮起来了。
而他们未曾察觉的是,在根髓核心的深处,那温润的光芒之中,似乎有两道极其淡薄、仿佛随时会消散的印记虚影,一闪而逝——一道形似荆棘,一道状如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