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的身法极其诡异,她在错综复杂、光线晦暗的上层回廊中穿行,如同融入阴影的流水。她并非直线前进,而是时而跃上残破的拱廊,时而钻过倒塌石柱形成的缝隙,动作轻盈得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她显然对这片区域了如指掌,总能提前避开那些结构不稳或者能量流动异常的危险地带。
林北星四人紧随其后,不敢有丝毫大意。林北星强忍着虚弱,将最后的灵能主要用于感知周围环境,守护荆棘如同倦怠的蛇般缠绕手腕,仅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警戒。苏皖几乎承担了赵轩全部的重量,生命织网微弱地运转,勉强吊住他一口生气。老猫则殿后,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后方和侧翼,手中弩箭始终处于半激发状态,他对这个突然出现的“铃”充满了不信任。
沿途的景象与下层工坊区截然不同。这里更像是一座倾颓的宫殿或神庙群,巨大的廊柱雕刻着早已模糊的史诗画面,宽阔的道路两旁偶尔能看到干涸的喷泉底座和残缺的雕像。一些房间的大门洞开,里面是布满尘埃的华丽陈设,但大多已被时光或某种力量侵蚀得不成样子。
最令人心惊的是,他们路过了一片曾经似乎是室内花园的区域。巨大的透明穹顶早已碎裂,只剩下扭曲的金属框架。下方原本应是土壤的地方,覆盖着一层灰白色的、如同骨粉般的物质,一些奇形怪状的、早已石化了的植物残骸矗立其中,姿态扭曲,仿佛在临终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如同焚香过后又混合了腐朽气息的味道。
“这里是‘凝华园’,”前方的铃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头也不回地低声解释,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据说以前种满了能吸收虚空能量、绽放星辉的‘星辉兰’。可惜,‘大灾变’的时候,能量瞬间过载,它们来不及绽放,就直接……‘烧’成了这副鬼样子。”她用了“烧”这个词,但林北星能感觉到,那更像是一种能量层面的瞬间结晶与枯萎。
穿过凝华园,前方出现了一个相对完整的圆形大厅。大厅中央有一个早已干涸的池子,池底铺着色彩斑斓的马赛克,描绘着星图。铃在这里停了下来,示意大家稍作休息。
她靠在池边,从腰间一个小皮袋里掏出几块用干净叶子包裹着的、看起来像是压缩干粮的东西,自己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然后把剩下的递给林北星:“干净的,能补充点体力。算是预付款。”
林北星没有立刻去接,而是看着她:“你似乎对这里很熟悉。‘拾荒匠’……都像你这样?”
铃隔着面具,似乎笑了笑,声音带着一丝嘲弄:“熟悉?不过是摔的跟头多了,勉强记住了哪条路不会立刻摔死而已。至于‘拾荒匠’……哼,不过是个好听点的说法,本质上就是在废墟里刨食,躲着疯狗和脏东西,偶尔捡点前辈们剩下的、还没彻底坏掉的‘垃圾’换点活下去的资本。”她的话语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沧桑和无奈。
“那些‘疯狗’……观察者,他们经常来这一层吗?”林北星趁机追问。
铃的动作顿了一下,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才压低声音说:“他们主要活动在更高层和核心区,那里有他们真正感兴趣的东西。这一层对他们来说算是‘边缘地带’,但偶尔也会有巡逻队或者像下面那样的‘清道夫’小队经过,一般都是执行特定任务,或者清理像你们这样的‘不稳定因素’。”她瞥了林北星四人一眼,“所以,你们最好祈祷自己没那么重要,不值得他们派更多‘疯狗’过来。”
这时,一直沉默的赵轩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他胸前的秩序之核似乎因为靠近这片区域某个隐晦的能量节点而产生了细微的共鸣,一丝纯白的光芒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又迅速黯淡下去。
铃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紧紧盯住赵轩:“他体内的‘光’……很不一般。不是普通的灵能,更像是……某种‘根源’的东西。难怪会被‘疯狗’盯上。”她的语气中多了一丝凝重,“带着他在外面乱晃,简直就是举着火把在黑暗森林里走。”
休息了片刻,铃站起身:“走吧,快到地方了。记住,到了那里,保持安静,别乱碰东西。”她特意看了一眼老猫,“尤其是你,老家伙,你身上那股‘拆家’的味道太浓了。”
老猫嘴角抽搐了一下,却没反驳。
再次启程,穿过几条更加狭窄、墙壁上布满爪痕和干涸污渍的通道后,铃在一个看似毫不起眼的、被一块巨大浮雕残块半掩着的墙壁前停了下来。她伸出手,在那浮雕几个特定的、看似随意的凸起上按照某种顺序按了几下。
“咔哒。”一声轻微的机括声响起,那块巨大的浮雕残块竟然缓缓向内滑开,露出了后面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倾斜的狭窄入口,一股带着潮湿泥土和淡淡草药气息的空气从里面涌出。
“就是这里了,暂时的‘安全屋’。”铃侧身让开入口,示意他们进去,“记住我们的交易。”
林北星看着那黑黢黢的入口,又看了一眼状态极差的赵轩和疲惫的苏皖、老猫,知道他们没有别的选择。他深吸一口气,率先踏入了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