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的夜晚从不真正安静。
秦朗在小屋门口守夜,听着那些声音:蛙鸣像湿漉漉的鼓点,昆虫发出持续的嗡鸣,远处偶尔传来大型动物涉水的哗啦声。但今晚,这些自然声音中混入了别的东西——一种几乎低于听力阈限的脉动,像大地本身的心跳在加速。
萨米在屋里睡得很不安稳,辗转反侧,低声说著梦话。秦朗能听清几个词:“红色的眼睛”、“父亲的吉他”、“永远演奏”。男孩承受的压力远超他这个年龄应该承受的,但音乐天赋似乎也赋予了他某种韧性,一种将痛苦转化为艺术的能力。
凌晨两点左右,沼泽边缘传来异常的声音:不是动物,而是人类靴子踩在湿地上缓慢、谨慎的脚步声。不止一人。
秦朗立刻警觉,拿起身边的猎枪和草药包。他轻轻摇醒萨米,手指抵在嘴唇上示意安静。两人躲到小屋窗户一侧,透过油纸的裂缝向外窥视。
月光穿过柏树的缝隙,在水面和陆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三个身影正沿着狭窄小径靠近,移动方式很奇怪——不是直线前进,而是时而停顿,时而快速移动几码,像在侦察或追踪。
秦朗认出其中一人:是几天前在工具棚外被他和莫克杀死的吸血鬼的同伴,脸上还带着草药粉腐蚀留下的疤痕。另外两个是生面孔,但同样苍白,动作同样非人的流畅。
他们在小屋外大约三十码处停住,其中一个蹲下,手指轻触地面。“这里有新鲜脚印。不止一人。”
“人类?”第二个问,声音嘶哑。
“混合。有人类的汗味和恐惧,还有某种熟悉的气味。被咬者的气味。是那个转变中的兄弟。”
第三个——脸上有疤的那个——露出扭曲的笑容。“雷米克大人说得对,他们会来沼泽。琼斯的老地盘,他们可能想寻求古老盟约的帮助。”
秦朗的心一沉。吸血鬼不仅知道他们的位置,还知道伊莱贾和沼泽守护者的事。这意味着要么雷米克比他们想象的知道得更多,要么
“斯塔克在无意识中透露了信息,”萨米在秦朗耳边低声说,显然想到了同样的可能性,“通过他们之间的连接。”
外面,吸血鬼们开始更仔细地搜索。“分开找。那个男孩和东方人是首要目标。转变中的那个兄弟可以等等——反正他很快会完全加入我们。”
三个吸血鬼分头行动。秦朗快速思考:小屋虽然隐蔽,但如果他们仔细搜索,迟早会被发现。而且正面冲突对他们不利——三对二,对方有超人类速度力量,萨米只有吉他和有限的草药武器。
“我们需要分散他们,”秦朗低声说,“或者引导他们进入陷阱。”
萨米眼睛一亮。“音乐。我能模仿动物声音,甚至人类声音。把他们引开,至少引开一两个。”
“太危险了。”
“但有效。”萨米已经拿起吉他,“而且我有这个。”他指了指腰间的小袋,里面装着秦朗特制的“声波武器”——几根特殊调音的琴弦,振动时能发出干扰吸血鬼的频率。
秦朗知道没有更好选择。他点头:“小心。我在后面掩护。如果情况不对,立即撤退到我们标记的安全点。”
计划简单:萨米绕到小屋另一侧,用音乐制造假象,吸引至少一个吸血鬼离开。秦朗则用草药武器和银弹伏击剩下的。如果可能,活捉一个获取信息。
萨米悄悄从后门溜出,秦朗则从前门小心探出,观察吸血鬼的动向。其中一个正朝小屋走来,另外两个分别向左右搜索。
是时候了。
萨米开始演奏——不是旋律,而是模仿人类痛苦的呻吟和挣扎声,混合著某种古老的咒语般的吟唱。声音从沼泽深处传来,方向模糊,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吸血鬼立刻反应。“那边!”
朝小屋走来的那个转身朝声音方向移动。但另外两个更谨慎。“可能是陷阱。分一个人去查看,另一个继续搜索小屋区域。”
只有一个被引开。两个留下,而且他们显然经验丰富,不再直线前进,而是利用树木和阴影掩护,缓慢但确定地逼近小屋。
秦朗改变计划。他不能同时对付两个,尤其是正面作战。他需要先解决一个,快速无声。
他从包里取出一个小陶罐,里面装着特制的沼泽植物提取物——一种强烈的神经毒素,通过皮肤吸收起作用。他把陶罐放在门边预设的位置,然后悄悄爬上小屋的屋顶。屋顶覆盖著厚厚的苔藓和藤蔓,提供了良好的伪装。
两个吸血鬼到达小屋外。他们没有直接闯入,而是先环绕检查。“窗户被封住了。只有前后两个门。”
“我闻到了草药。东方人的气味很浓。”
“还有恐惧。但不多。有趣。”
其中一个终于推开前门。门内,秦朗设置的简单机关触发:一根绳子被拉断,陶罐从架子上掉落。吸血鬼反应极快,向后跳开,但陶罐在门槛上碎裂,里面的液体飞溅。
大部分液体溅在地上,但几滴碰到了吸血鬼的小腿。他起初不在意,但几秒后,他的腿开始抽搐,站立不稳。“毒!小心!”
另一个吸血鬼立刻后退,但就在这时,秦朗从屋顶跃下,不是攻击,而是撒出一张大网——用浸泡过银溶液的藤蔓编织而成,边缘挂著许多小铃铛。
网落下,罩住第一个吸血鬼。咸鱼看书王 耕欣最全银接触皮肤发出嘶嘶声,铃铛的声响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刺耳。被网缠住的吸血鬼发出痛苦的尖叫,疯狂挣扎,但网越缠越紧。
第二个吸血鬼迅速反应,扑向秦朗。秦朗早有准备,用猎枪射击——不是普通子弹,而是填充银粉和辣椒提取物的霰弹。近距离击中,吸血鬼的脸和胸口被无数小颗粒击中,虽然不致命,但造成巨大痛苦和暂时失明。
秦朗没有恋战。他转身就跑,不是随意逃跑,而是沿着预设的路线:一条狭窄曲折的小径,两边是深水和危险的流沙区。他熟悉这条路,花了几天时间记忆和标记。
吸血鬼紧追不舍,尽管受伤,速度仍然惊人。但在这复杂的地形中,速度优势减弱。秦朗利用转弯和障碍物制造距离,同时沿途撒下小包的草药粉和银屑,阻碍追击。
突然,前方传来萨米的吉他声——不是诱敌的假音,而是真正的音乐,充满了力量和警告。紧接着是一声吸血鬼的尖叫,然后戛然而止。
秦朗加速跑去,看到萨米站在一片稍干燥的空地上,手里拿着吉他,面前躺着第一个被引开的吸血鬼。吸血鬼没有死,但显然受了重创——他的耳朵流血,眼睛紧闭,痛苦地扭动。
“声波武器有效,”萨米喘息著说,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我用了最高频的那根弦,他完全无法承受。”
秦朗点头赞许,然后听到身后追击者的声音接近。“还有一个,受伤但危险。准备撤退。”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离开,追击的吸血鬼已经到达空地。他的脸被银粉灼伤,胸口血肉模糊,但眼中的红光更加炽烈,纯粹的愤怒取代了猎食者的冷静。
“你们会付出代价,”他嘶声说道,声音因受伤而扭曲,“痛苦而缓慢地付出代价。”
他扑了过来。秦朗举起猎枪,但吸血鬼太快,一巴掌拍飞了武器。萨米试图弹奏,但吸血鬼已经太近——
就在这时,沼泽回应了。
不是通过声音或图像,而是一种更原始的感知变化。空气突然变得厚重,充满潮湿泥土和腐烂植被的气味被一种清新的、充满生命力的芬芳取代。周围的水面开始发光,不是反射月光,而是从深处透出的柔和的蓝绿色光芒。
吸血鬼停住了,警惕地环顾四周。“这是什么把戏?”
不是把戏。柏树的枝条开始移动,不是被风吹动,而是有意识地伸展、缠绕。水面升起薄雾,但不是普通的雾,而是形成模糊的人形轮廓。沼泽活了——不是比喻,而是字面意义上的苏醒。
“古老守护者”萨米敬畏地低语。
一个声音在所有人脑海中响起,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植入意识。那声音像无数声音的混合:蛙鸣、水流、风声、树木生长的细微噼啪声,融合成一种可以理解的语言:
“外来者。破坏平衡者。此非汝地。”
受伤的吸血鬼后退一步,第一次露出真正的恐惧。“我们无意冒犯古老力量。我们只追捕这些人类——”
“谎言。” 沼泽声音变得更加威严,“汝等带来死亡之饥渴,污染生命之循环。伊莱贾之盟约仍在:此片土地受保护,不受汝类侵害。”
另一个声音加入,更加个人化,像一位老者的低语:“我记得你们的臭味。一百五十年前,你们试图在此创建巢穴。被驱逐了。现在又回来。”
秦朗意识到,这是沼泽守护者在直接与他们交流——或者至少,是守护者的某种显现。
“我们寻求帮助对抗这些吸血鬼,”秦朗大声说,对着空气,也对着那些雾中轮廓,“他们抓走了我们的朋友,还想抓这个男孩进行黑暗仪式。”
沉默。然后,沼泽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清晰,像一个明确的声音:“展示证据。展示汝等值得帮助。”
萨米毫不犹豫地开始演奏。这次不是战斗或伪装音乐,而是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表达——一首为父亲创作的挽歌,从未公开演奏过,充满了失去、爱和继续前进的决心。
音乐在发光的沼泽中回荡,似乎被放大了,每个音符都带着可见的涟漪。雾中轮廓更加清晰,能看出大致的人形,但由水、光和植物纤维构成。它们倾听,静止如雕像。
音乐结束时,守护者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柔和了许多:“琼斯的血脉。音乐中的真相。我们记得伊莱贾,他的音乐曾治愈这片土地的伤口。”
受伤的吸血鬼利用这个停顿试图逃跑,但柏树的枝条像活蛇般伸出,缠住他的脚踝,将他倒吊起来。他尖叫挣扎,但更多的枝条缠绕上来,将他紧紧束缚。
“至于你们这些死亡饥渴者,”守护者声音变冷,“你们违反了古老的边界律法。惩罚是放逐——但不是简单的驱逐。”
水面分开,露出下方不是泥泞的底部,而是一个发光的洞口,通往地下深处。被网缠住的吸血鬼也被枝条拖过来,两个吸血鬼被并排吊在洞口上方。
“下面是一个地下洞穴系统,没有出口,没有活物。你们可以在那里度过永恒,与自己的饥渴为伴。”
吸血鬼们疯狂挣扎,但无济于事。枝条松开,他们掉入发光的洞口,尖叫声迅速远去、消失。洞口合拢,水面恢复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雾中轮廓转向秦朗和萨米。“作为帮助的交换,我们需要承诺:满月之夜的战斗后,如果幸存,你们必须修复人类对此地的破坏。清理污染,停止最近的排水工程,教育其他人尊重这片古老土地。求书帮 勉肺悦独”
“我们承诺,”秦朗毫不犹豫地说,“以我的祖先和医术发誓。”
“以我的音乐和琼斯家族的名义,”萨米补充。
守护者们似乎在考虑。然后,其中一个轮廓——看起来最像人类的那个——向前飘动,在萨米面前凝聚成更坚实的形态。它伸出手,不是真正的手,而是由发光苔藓和藤蔓组成的手状结构,轻轻触碰萨米的吉他。
吉他弦自发振动,发出一个清澈的音符。同时,萨米感到一股暖流从吉他流入他的手指,再流入全身。“这是”他惊讶地说。
“印记,”守护者解释,“在需要时,沼泽会回应你的音乐。但小心使用——力量需要平衡,索取需要回馈。”
轮廓开始消散,光芒减弱,沼泽逐渐恢复正常夜晚的声音和景象。但在完全消失前,守护者最后的声音传来:“小心雷米克的巢穴。它在最深处的干岛,被三重保护:物理的守卫,超自然的屏障,以及最危险的——他自己的古老记忆。要接近他,你们必须穿越所有这些。”
然后,只剩下秦朗和萨米,站在突然显得异常安静的沼泽空地上,只有远处蛙鸣和他们的呼吸声。
“他们真的存在”萨米低声说,仍然抱着发光的吉他。
“存在的方式超出我们的理解,”秦朗说,拾起掉落的猎枪,“但我们现在有盟友了。而且我们知道了雷米克巢穴的位置——‘最深处的干岛’,伊莱贾日记里提到过那个地方。”
他们回到小屋,发现第三个吸血鬼留下的东西:一个皮质背包,里面有一些个人物品——几枚古老的钱币,一本用奇怪文字写的小册子,还有一张手绘地图。
地图详细标注了沼泽内部,包括一条通往“干岛”的隐秘水路。地图边缘有笔记,用的是和地下室法阵相同的古老语言,但秦朗现在能部分解读了,多亏了斯塔克的翻译和伊莱贾日记的线索。
“看这里,”秦朗指着地图上的一个标记,“‘血月祭坛’。下面有小字:‘仅当三星连线,月满中天,古老血脉奏响终结之歌,封印可破。’”
“这是什么意思?”萨米问。
秦朗思考着:“雷米克不仅想用萨米的音乐进行转变仪式,还想打破某个封印。根据伊莱贾日记,他和盟友曾经封印了‘最古老的那一个’——可能就是雷米克本人,或者他效力的某个更古老的存在。满月之夜,三星连线,加上琼斯家族血脉的音乐,可能是打破封印的条件。”
这意味着情况比他们想象的更紧急。雷米克不仅想创造“永恒音乐”,还想释放某种更可怕的东西。
“我们必须去巢穴,在满月之夜前,”秦朗决定,“但需要莫克和斯塔克。他们的侦查可能也很关键。”
他们决定等待一天。如果莫克和斯塔克不返回,秦朗和萨米将独自前往巢穴——尽管成功几率极低。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焦虑。秦朗继续准备武器和药品,萨米练习音乐,同时尝试理解守护者赋予的“印记”。他发现当他演奏某些特定音符时,沼泽植物会有反应:发光、移动,甚至改变生长方向。
傍晚时分,就在他们准备放弃等待时,小径上传来脚步声。不是吸血鬼的轻盈步伐,而是人类的、沉重的、拖沓的脚步声。
秦朗和萨米躲起来观察,然后松了口气:是莫克,扶著几乎无法行走的斯塔克。两人都满身泥泞和血迹,斯塔克的情况明显恶化——他的皮肤几乎透明,血管像黑色蛛网般清晰,眼睛完全变成深红色,只有偶尔闪烁的理性光芒显示人性还在。
“发生了什么事?”秦朗迅速帮助他们进入小屋,检查伤势。
莫克喝了口水,喘息著说:“3k党集会是个陷阱。雷米克在那里,不是作为盟友,而是作为收割者。他把集会变成了屠宰场。”
原来,莫克和斯塔克潜入集会时,发现雷米克发表了煽动性演讲,承诺给3k党成员“超越种族的力量”和“永恒的生命”。然后,在满月升到最高点时,他展示了真实面目——他和他的手下袭击了集会,不是为了转化所有人,而是为了筛选:只有最狂热、最残酷的几个被咬,其他人都成了食物。
“斯塔克差点失控,”莫克声音沉重,“那么多血,那么多恐惧他差点加入他们。我不得不打晕他,拖着他逃出来。但雷米克看到了我们,派了手下追击。我们失去了他们,但斯塔克”
秦朗检查斯塔克的伤口。黑色脉络已经蔓延到胸口,心跳缓慢到几乎停止。更可怕的是,伤口处开始长出细小的黑色晶体,像某种矿物增生。
“血晶化,”秦朗低声说,“《驱邪秘录》中提到过,当吸血鬼毒素与强烈情绪结合时,可能发生物质转化。斯塔克在集会上经历了什么?”
斯塔克虚弱地睁开眼睛,红色光芒微弱。“我看到了我自己。在那些被转化的人中。同样的狂热,同样的仇恨,只是披上了不同的借口。”他的声音几乎听不见,“我不想变成那样,秦朗。但如果这是唯一停止饥饿的方式”
“还有别的路,”秦朗坚定地说,“我们找到了雷米克的巢穴位置,还得到了沼泽守护者的帮助。而且我们知道了他的真正计划:不仅是转变萨米,还要打破一个古老封印。”
莫克听了他们的经历和发现,表情凝重。“那我们时间更少了。满月就在明晚。我们必须今晚就前往巢穴,尝试在仪式前阻止他。”
“但斯塔克这样”萨米担忧地说。
斯塔克挣扎着坐起。“带我去。我和雷米克的连接可能是个弱点,但也可以成为武器。我能感觉到他在哪里,他在想什么,至少一部分。而且”他露出苦涩的笑容,“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我完全转变,至少我能在内部造成破坏。”
这不是个好计划,但他们没有更好选择。秦朗用最后的草药和银针给斯塔克做了紧急治疗,只能延缓,不能逆转。然后他们准备了所有武器:银质武器、草药炸弹、声波装置、还有萨米浸过守护者印记的吉他。
夜幕完全降临时,他们出发了。按照地图指引,沿着一条隐秘的水路深入沼泽最荒凉的区域。水很浅,但充满危险:水下有缠绕的水草、潜伏的鳄鱼、还有看不见的深坑。他们使用一个小木筏,秦朗用长竿撑船,莫克警戒,萨米准备音乐,斯塔克则闭眼感应方向。
“左转,”斯塔克低声指引,“能感觉到强烈的存在。许多饥饿聚集在一起。”
随着深入,沼泽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自然声音逐渐消失,连昆虫都寂静了。水面不再有涟漪,像黑色油镜。空气寒冷,尽管是南方的九月夜晚。
“我们进入他们的领域了,”秦朗说,“注意任何异常。”
突然,萨米的吉他自发振动,发出一个警告的音符。“有东西在看我们。”
他们环顾四周。起初什么也没有,然后,在柏树的阴影中,他们看到了眼睛——不是动物的眼睛,而是红色的、智能的、充满恶意的眼睛。许多双眼睛。
“守卫,”斯塔克说,“低级的,新转化的。没有雷米克那么强的意志,但数量多。”
眼睛开始移动,包围他们。秦朗数了数,至少十个,可能更多。木筏被困在水道中央,两边都是深水和危险植被。
“萨米,音乐,”莫克说,“试试能不能驱散他们。”
萨米开始弹奏,但这次效果有限。低级吸血鬼似乎受影响较小,或者他们已经习惯了某种程度的干扰。他们继续逼近,露出尖牙,发出低沉的咆哮。
秦朗准备草药炸弹,莫克举起双管猎枪。但就在战斗即将爆发时,沼泽守护者的印记起了作用。
萨米的吉他突然发出比之前强烈得多的光芒,音乐不再仅仅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水面产生可见的波纹。波纹所到之处,沼泽植物活了过来:水草伸出触须般的枝条,缠住靠近的吸血鬼;漂浮的睡莲叶突然变大,像盘子般覆盖吸血鬼的脸;甚至水本身似乎有了意识,形成旋涡拖拽吸血鬼的腿。
吸血鬼们惊慌失措,试图挣脱,但沼泽现在站在秦朗他们一边。不到一分钟,所有低级守卫都被拖入水下或缠在植物中,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继续前进,”秦朗说,“趁他们还没挣脱。”
木筏加速前进,很快,前方出现了一片干地——地图上标记的“干岛”。它比预期的要大,大约两英亩,中央矗立著种植园废墟的骨架。月光下,烧焦的石柱和残墙像巨兽的肋骨。
他们小心上岸,藏在一堵半塌的墙后观察。废墟中央有火光,还有人影移动。不止吸血鬼——秦朗看到了至少二十个人类,被锁链拴在一起,眼神空洞,显然被催眠或控制了。
“祭品,”斯塔克低声说,“为了仪式。”
他们悄悄靠近,利用废墟的阴影掩护。接近中心时,他们看到了雷米克。
他站在一个精心准备的祭坛前,祭坛用黑色石头砌成,上面刻满了发光的红色符文。祭坛上放著那把古老的吉他,上方的血石悬浮旋转,发出脉动的红光。雷米克穿着古老的爱尔兰贵族服饰,银发在月光下如瀑布般披散。他的面容在火光中显得既美丽又可怕,像堕落天使。
周围站着四个高级吸血鬼,比之前的守卫更古老、更威严。还有三个新转化的——秦朗认出其中一个是3k党集会的小头目,现在眼睛血红,表情狂喜而空洞。
“时机接近了,”雷米克的声音在寂静中清晰可闻,“三星开始连线。当月亮升到最高点,血石将充满能量,琼斯男孩的音乐将打开古老之门。不是打破封印,孩子们——”他转向被囚禁的人类,露出微笑,“而是转移它。将封印的能量转移到我选择的新容器中:这把吉他,这音乐,以及所有听到它的人。”
秦朗明白了。雷米克不想释放被封印的存在,他想吸收它的力量,成为更强大的存在。而萨米的音乐和琼斯血脉是转移的媒介。
“我们必须破坏祭坛,或者偷走吉他,”莫克低声说,“在仪式开始前。”
“但那些守卫——”萨米说。
“分散注意力,”斯塔克突然说,“用我作为分散注意力。”
其他三人看向他。
“我还不是完全的吸血鬼,但也不是完全的人类。如果我现在走出去,暴露自己,雷米克会感兴趣——一个不完全的转变者,能抵抗他的意志。他会想研究我,转化我,或者至少控制我。那会给你们创造机会。”
“太危险了,”莫克立刻反对,“他会杀了你,或者完全转化你。”
“可能,”斯塔克承认,“但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而且”他看着哥哥,“如果我完全转变,失去自我,答应我一件事:杀了我。不要让我变成他们那样。”
莫克的表情痛苦,但最终点头。“我答应。”
计划制定:斯塔克走出去,吸引注意力。秦朗和莫克从两侧包抄,尝试破坏祭坛或偷走吉他。萨米用音乐制造混乱,同时如果可能,用守护者印记召唤沼泽帮助。
没有时间犹豫了。月亮正在升高,三星在夜空中逐渐形成一条直线。
斯塔克深吸一口气,从藏身处走出,暴露在火光中。
“雷米克!”他喊道,声音因紧张而嘶哑。
所有吸血鬼和人类都转头看他。雷米克的眼睛微微睁大,然后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啊,不完全者。我感觉到我们之间的连接,但你抵抗了我的呼唤。有趣。”
“我不想要你的永恒,”斯塔克说,走向祭坛,“我只想要我原来的生活。”
“但你不再属于那个生活了,”雷米克柔声说,像对迷路的孩子说话,“你能感觉到,不是吗?人类的脆弱,时间的重压,所有这些短暂。加入我们,斯塔克。你会得到力量,自由,以及音乐的永恒。”
斯塔克继续前进,现在距离祭坛只有二十英尺。吸血鬼守卫开始包围他,但雷米克抬手制止。“让他过来。我想看看抵抗的程度。”
这是机会。秦朗和莫克从两侧悄悄移动。萨米开始轻声弹奏,不是攻击性音乐,而是模仿自然声音,掩盖他们的动静。
斯塔克到达祭坛前,直视雷米克的眼睛。“如果我加入,你能放过其他人吗?萨米,我哥哥,秦朗?”
雷米克微笑。“谈判?有意思。但你没有筹码,孩子。你们所有人今晚都会在这里,以某种形式。区别只在于自愿还是强迫。”
就在这时,斯塔克做了出乎意料的事:他伸手抓住祭坛上的吉他。
所有吸血鬼都愣住了——包括雷米克。显然,没人预料到这个大胆举动。
“别动,”斯塔克说,虽然手在颤抖,“否则我毁了它。”
雷米克的表情从惊讶变成冰冷愤怒。“你会后悔的。”
“可能,”斯塔克承认,“但至少我做了选择。”
那一刻,秦朗和莫克行动了。秦朗从左侧冲出,向祭坛撒出大量银粉和草药混合物。莫克从右侧开枪,目标不是雷米克,而是悬浮的血石。
一切都同时发生。
银粉覆盖祭坛,符文的光芒闪烁不定。子弹击中血石,但没有破碎,只是剧烈振动,发出刺耳的高频声音。斯塔克抱着吉他向后跳开。
雷米克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不是人类的声音,而是某种古老生物的咆哮。他的身体开始变化——不再保持优雅的人形,而是膨胀、扭曲,露出真实的古老形态:皮肤变得如皮革般坚韧,手指延长成爪子,面部骨骼重组,更像野兽而非人类。
“你们这些虫子!”他吼道,“我要撕碎你们每一个!”
但仪式已经被干扰。三星连线的完美时机被打破,血石的能量开始不稳定地波动。被囚禁的人类从催眠中惊醒,开始尖叫、挣扎。
“撤退!”秦朗大喊,“回木筏!”
他们转身就跑,斯塔克抱着吉他,萨米断后弹奏干扰音乐。吸血鬼守卫追击,但祭坛的不稳定影响了所有吸血鬼——他们似乎与血石有某种连接,现在都表现出痛苦和混乱。
他们冲回岸边,跳上木筏。秦朗用尽全力撑船,木筏在黑暗水面上飞速移动。身后,干岛上空,血石爆炸了——不是物理爆炸,而是一道红色能量脉冲扩散开来,所到之处,吸血鬼们尖叫着化为灰烬,连雷米克也发出痛苦的嚎叫。
但他们没有安全。脉冲也影响了斯塔克。他跪在木筏上,抱着吉他,身体剧烈抽搐。黑色脉络如闪电般在他皮肤下蔓延,眼睛完全变成深红,尖牙不受控制地伸出。
“弟弟!”莫克抓住他。
斯塔克抬头,眼中没有认出哥哥的迹象,只有纯粹的、原始的饥渴。他盯着莫克脖子跳动的脉搏,喉咙发出低沉的咆哮。
秦朗迅速行动,用最后一根银针刺入斯塔克的后颈。斯塔克僵住,然后瘫倒,昏迷过去。
他们终于逃出最危险的区域,回到相对安全的沼泽边缘。回头望去,干岛方向,红色的能量光柱直冲夜空,然后逐渐消散。
“我们破坏了仪式,”萨米喘息著说,“但雷米克还活着。我能感觉到。”
秦朗点头,检查斯塔克。“他也还活着,但转变加速了。我们争取到的时间不多了。最多一天,他就会完全转变,再也回不来。”
木筏在平静的水面上漂浮,月光重新变得清澈。他们筋疲力尽,但至少暂时安全。吉他安全地躺在斯塔克身边,血石被摧毁,仪式被破坏。
但代价高昂。斯塔克濒临完全转变,雷米克愤怒且可能更危险,而且他们暴露了自己所有的策略和能力。
秦朗看着昏迷的斯塔克,抱着吉他的萨米,还有满脸疲惫和担忧的莫克。他们需要真正的解药,而且要快——不是延缓,而是根除。
而唯一的希望,可能就在那把古老的吉他,以及伊莱贾·琼斯留下的秘密中。吉他安全了,但需要萨米解读其中的秘密;斯塔克危在旦夕,需要雷米克的血作为解药成分之一;纯阳之物仍未找到;而斯塔克自己的人性之光,正在迅速黯淡。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木筏靠岸。新的一天即将开始,但对他们来说,可能是斯塔克作为人类的最后一天。战斗远未结束,而是进入了新的、更绝望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