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液体退去时,秦朗首先恢复的是听觉。
不是仪器有规律的滴答声,也不是实验室常见的低频嗡鸣。而是金属扭曲的尖啸、玻璃碎裂的哗啦声,以及——一种低沉的、仿佛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喉音,连绵不绝,时近时远。
他猛地睁开眼睛。
淡蓝色的营养液正从透明舱盖的缝隙快速流走,视野逐渐清晰。他躺在标准的安布雷拉三级隔离休眠舱里,但舱体已经倾斜,右侧支撑柱明显变形,天花板照明系统一半熄灭,另一半闪烁著不稳定的红光。应急灯在地面投下血色的阴影。
记忆碎片涌来。
最后清晰的画面:主管凯勒那张虚伪的笑脸。“秦博士,公司非常欣赏你在上海分公司的研究,总部决定给你一个‘特殊观察员’职位。浣熊市,蜂巢附近,你会看到最前沿的应用。”
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三个月前,他在中国分公司的资料库深处发现了一组异常数据——实验体编号不是常规的aa-001之类,而是ca-开头,后面跟着姓名缩写和出生日期。儿童。至少十二个。当他试图调取完整档案时,许可权被瞬间锁死。四十八小时后,调令就来了。
这不是晋升,是流放,也可能是灭口前的观察期。
秦朗深吸一口气,按住舱盖内侧的应急释放钮。液压系统发出病态的呻吟,舱盖只打开了不到二十厘米就卡住了。他侧身挤出去,赤裸的身体接触到空气时打了个寒颤。实验室温度异常低,空调系统显然已经失效。
他从破损的储物柜里找到一套皱巴巴的白色研究服穿上,又从自己之前带来的随身物品中找到了一支战术手电筒、一把多功能工具刀——幸好安布雷拉的安检只收走了他的通讯设备,没在意这些“日常用品”。最后,他摸到了那个最关键的东西:一个拇指大小的加密存储芯片,藏在他手表表带的夹层里。这里面有他三个月来在地下三层悄悄收集的所有异常数据,包括他根据t病毒原始结构推测的疫苗可能路径。
实验室的景象触目惊心。
中央控制台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砸得凹陷,屏幕蛛网般裂开。培育箱全部破碎,里面的生物组织散落一地,已经腐败发黑。通风口有暗红色的喷溅状痕迹,一直延伸到金属门边。门是电子锁,此刻毫无反应,但门框有变形,似乎被从外面暴力撞击过。
秦朗走到门边的备用控制面板,输入自己的二级研究员代码——无效。许可权已被修改或系统故障。他转而打开面板下方维修通道,拉出物理接线,用工具刀剥开绝缘层,将几根线重新搭接。火花闪过,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他握紧手电筒,推开门。
走廊是地狱的延伸。
应急灯将一切染成红色。三具穿着安保制服尸体倒在地上,其中一具的颈部被撕开大半,另一具胸口有个碗口大的贯通伤。秦朗蹲下检查,伤口边缘不整齐,有明显的撕扯痕迹,不是枪伤或利器伤。他注意到墙上有一道深深的抓痕,离地约一米七,五道并行,切进了金属墙板。
什么样的力量能做到?
他继续前进,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回荡。转过拐角,他听到了那个声音——就在前方二十米左右,杂物储藏室的门虚掩著,里面传出缓慢的、拖沓的摩擦声,伴随着断续的呜咽。
秦朗关掉手电筒,贴著墙壁缓慢靠近。从门缝看去,储藏室里一片狼藉。一个穿着保洁制服的人背对着门,身体不自然地左右摇晃,头低垂著。它正对着角落里一堆破布般的东西在啃食。
秦朗看清了那堆东西是什么——半个人体,胸腔已经被掏空。
他后退一步,脚后跟碰倒了墙边的灭火器。金属撞击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储藏室里的东西猛地回头。
那张脸让秦朗的胃部抽搐。皮肤灰败,眼球浑浊泛白,嘴角裂开到耳根,沾满了暗红色的碎肉。它张开嘴,发出一声非人的嚎叫,然后以完全不符合人类关节活动的方式四肢着地,像野兽一样扑过来!
秦朗侧身闪避,那东西撞在墙上,转身速度极快,双手挥舞抓来。他举起手电筒狠狠砸在对方太阳穴上,发出沉闷的“噗”声。头骨凹陷,但那东西只是晃了晃,再次扑上。秦朗抓住它伸来的手臂,利用它的冲劲将其摔向对面的墙壁,然后从地上抓起半截断裂的金属桌腿,对准后颈猛刺。
一下,两下,第三下时金属穿透了脊椎连接处。那东西终于瘫软下去。
秦朗喘着气退开,看着地上不再动弹的尸体。这不是任何已知的疾病症状,这是系统性崩坏。细胞层面的疯狂增殖与坏死同时发生,神经系统却保持最低限度的运转,驱动身体进行最基本的捕食行为。
t病毒泄露了。而且已经发展到无法控制的地步。精武晓税旺 首发
他快速搜索了储藏室,找到一个还能用的应急背包,往里塞了些能量棒、瓶装水、医疗包,又从一具研究员尸体上找到了一张门禁卡和一支满是干涸血迹的电子笔——后者可以改造成简易的电击器。
继续向上。安全楼梯里横七竖八堆著更多尸体,有些已经残缺不全。秦朗注意到一个细节:越靠近上层,尸体中穿着防护服的比例越高,而且很多不是死于撕咬,而是枪伤——射击角度显示他们是被从上方扫射的。安布雷拉在“清理”现场。
爬到地下二层时,他听到了上方传来的爆炸声,建筑随之震动。灰尘簌簌落下。
通往地下一层的安全门被从外面封死了,焊死的痕迹还很新。秦朗不得不折返,找到一条维修管道。管道狭窄,他只能匍匐前进,黑暗中只有手电筒的光束和自己粗重的呼吸声。爬了大约十分钟,前方出现了光亮。
出口在一条小巷里,被垃圾桶半掩著。
秦朗推开垃圾桶,钻出来,第一次看到浣熊市的天空。
时间是黄昏,但天空不是橙红色,而是被浓烟染成肮脏的灰黄。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血腥味,还有一种甜得发腻的腐臭。远处传来零星的枪声、爆炸声,更多的是尖叫——那种濒死的、绝望的尖叫。
他所在的小巷位于城市边缘,还算相对安静。但主干道方向的情况显然不同。秦朗爬上防火梯,到达四楼屋顶,用望远镜观察。
景象让他的血液几乎冻结。
街道上车辆撞成一团,有的还在燃烧。人行道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在游荡。步履蹒跚,动作僵硬。不时有活人从建筑里逃出,立刻被那些东西包围、扑倒。枪声从几个方向传来,似乎是警察或军队在组织防线,但火力明显不足,很快就被潮水般的灰色人潮淹没。
一座城市沦陷了。而且沦陷得如此彻底。
秦朗放下望远镜,强迫自己冷静分析。根据他研究的t病毒数据,空气传播效率有限,主要感染途径应该是体液交换——也就是说,最初爆发点蜂巢泄露后,通过咬伤迅速扩散。浣熊市人口约十万,按照这种传播速度,现在感染率可能已经超过60。市政系统显然已经瘫痪,安布雷拉必然启动了封锁程序。
他需要信息、装备,然后找到撤离点。还有找到秦雪。
妹妹最后一条信息是一周前发来的:“哥,学校最近来了几个安布雷拉资助的‘健康顾问’,给孩子们做奇怪的测试。我偷偷留了样本,等你来了一起分析。注意安全。”
当时他回复:“别冒险,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
现在他后悔没有说得更坚决。
秦朗回到地面,选择了一条平行于主干道的小路前进。他避开开阔区域,尽量利用后院、小巷和地下通道。经过一家户外用品店时,他发现橱窗被砸碎,里面一片狼藉,但他在角落找到了有用的东西:一个结实的登山包、一把猎刀、一件防刺背心,还有几盒能量胶。
换上实用装备后,他继续向西移动。根据记忆,市政厅钟楼在市中心,那里通常会有应急指挥中心。但如果安布雷拉已经全面接管,那里也可能是陷阱。
转过一个街角时,他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声音来自一栋公寓楼的三楼,窗户开着,窗帘在风中飘动。哭声很微弱,但持续不断。秦朗犹豫了。在这种环境下,任何声音都可能引来那些东西,任何救助行为都可能让自己陷入危险。
但他想起秦雪的选择——她本可以当个普通的教师,却因为发现孩子被用作实验样本而决定深入调查。
秦朗咬了咬牙,潜入公寓楼。
楼道里有两具尸体,一具被啃食过半,另一具头部中枪——自杀。他小心地跨过去,上到三楼。哭声从302室传来。门虚掩著。
“有人吗?”秦朗低声问,握紧了猎刀。
哭声停了。
几秒钟后,一个颤抖的女声:“你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我是路过的幸存者。你们需要帮助吗?”
门开了几英寸,露出一张苍白憔悴的女人脸,三十岁左右,怀里抱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孩子眼睛红肿,还在抽噎。
“求求你,带我们离开这里。”女人的声音几乎崩溃,“我丈夫他昨天出去找食物,再没回来。楼下那些东西开始撞门了”
秦朗快速扫视室内。客厅窗户对着后面的小巷,如果绳索够长,可以降到地面。他问道:“有绳子吗?床单也行。”
“卧室里有晾衣绳。”
“打包必需品,五分钟。只带食物、水、药品和保暖衣物。我们得轻装行动。”
女人急忙行动。秦朗则检查了门锁,用家具加固了门框,然后走到窗边观察。小巷里暂时没有感染者,但对面建筑的二楼窗户后,似乎有影子在晃动。
女人打包好了,用一个双肩包背着孩子,自己背一个包。秦朗将几根晾衣绳打结连成一条,一端固定在暖气管道上。
“我先下,清理落点。然后你绑着孩子降下来,最后你自己下。明白吗?”
女人用力点头。
秦朗翻身出窗,顺着绳子快速下滑。落地瞬间,他立刻半蹲,猎刀出鞘,警戒四周。小巷寂静得可怕。
“现在!”
孩子被慢慢降下,秦朗接住他,示意他躲在自己身后。然后母亲开始下降。她下降到一半时,意外发生了。
绳子突然崩断——可能是之前的磨损,也可能是结没有打牢。
女人惊叫着坠落,秦朗冲上前试图接住,但冲击力将两人都带倒在地。她脚踝扭伤了,发出痛苦的呻吟。
更糟的是,对面建筑二楼的窗户“砰”地破碎,三个感染者从里面跃下——不,不是跃下,它们直接摔在地上,腿骨以诡异的角度折断,却依然用双手撑着地面,拖着残破的身体向他们爬来,喉咙里发出渴望的低吼。
“跑!”秦朗拉起女人,抱起孩子,向小巷出口冲去。
但出口处出现了更多影子。至少五个感染者摇摇晃晃地堵住了去路。
前后夹击。
秦朗放下孩子,拔出猎刀,又取出那支改装的电击笔。“待在我身后,不要分散。”
第一个感染者扑上来。秦朗侧身躲过,猎刀划过它的膝盖后方,肌腱断裂,它跪倒在地,他随即补刀刺入后脑。第二个和第三个同时逼近,他后退拉开距离,利用小巷狭窄的空间让它们互相阻碍,然后用电击笔戳中其中一个的颈部,高压电流让它剧烈抽搐,暂时瘫痪,他趁机解决另一个。
但数量太多了。第四个抓住了他的手臂,腐烂的牙齿咬向他的手腕。秦朗用前臂抵住它的下巴,另一只手反握猎刀从下巴向上刺入颅腔。温热的黑血喷了他一脸。
第五个、第六个
女人尖叫着用一根铁管砸中一个感染者的头,但力道不够,反而被抓住了管子。孩子吓得大哭。
就在秦朗准备做最坏打算时,一阵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一辆改装过的皮卡车从小巷入口猛冲进来,撞飞了两个感染者,一个急刹停在秦朗面前。驾驶座上是个满脸胡茬的男人,副驾是个短发女人,端著霰弹枪。
“上车!快!”
秦朗没有犹豫,先把孩子和母亲推上后座,自己跳上车斗。皮卡立刻倒车,撞开后面的感染者,冲出了小巷。
“多谢。”秦朗喘着气说。
开车男人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你挺能打。军人?”
“研究员。”秦朗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安布雷拉的。”
车内的气氛瞬间变了。副驾的女人立刻调转枪口对准他:“什么?”
“前研究员,现在是被抛弃的实验品。”秦朗平静地说,举起双手表示无害,“我三个月前因为发现公司非法人体实验被调到这里软禁。病毒爆发时我在休眠舱里。”
女人盯着他看了几秒,慢慢放下枪。。这位是佩顿。”
“秦朗。”他顿了顿,“你们知道市政厅的情况吗?”
“陷落了。”吉尔简短地说,“现在钟楼是临时集结点,有广播说那里有撤离计划。但我们刚收到消息,安布雷拉的特种部队正在往那边移动,可能是想控制撤离点。”
秦朗心一沉。“那可能是陷阱。安布雷拉的协议里,这种级别的泄露事故,标准处理程序是”
他停住了。母亲和孩子在车里,有些话不适合说。
但吉尔听懂了。她的表情更加凝重。
皮卡在废弃的街道上穿行,避开主要的感染者聚集区。秦朗注意到吉尔和佩顿的配合非常熟练,显然已经并肩作战多日。
“你们有计划吗?”他问。
“找到更多幸存者,然后想办法出城。”佩顿说,“但所有出口都被封死了,军队在城外创建了封锁线,任何人不得离开。官方说法是‘防止疫情扩散’。”
“实际是等待清洗。”秦朗低声说。
吉尔从后视镜看他:“你说你是研究员,对这东西了解多少?”
“t病毒,全称tyrant vir,最初设计为治疗神经退行性疾病和促进组织再生,但副作用是过度刺激细胞分裂,导致宿主攻击性增强和高级脑功能丧失。传播途径主要是体液交换。没有已知的治愈方法,至少安布雷拉没有公开。”
“你能分辨感染早期症状吗?”
“低烧、瞳孔轻微扩散、攻击性增强、对强光敏感。从感染到完全转化,根据个体差异,大约2到48小时。”
吉尔和佩顿交换了一个眼神。
车又开了十分钟,在一座废弃的加油站停下。吉尔说:“我们需要补给。秦朗,你能帮忙照看她们吗?”她指了指后座的女人和孩子。
秦朗点头。佩顿和吉尔快速进入加油站便利店,五分钟后带着几袋食物和燃料出来。
趁著这个间隙,秦朗检查了女人的脚踝。肿胀,但没有骨折。他用急救包里的绷带做了固定。“能走吗?”
“勉强。”女人苦笑,“我叫莉娜,这是汤姆。谢谢你没有你,我们可能”
“先活下去,再道谢。”秦朗打断她,从背包里拿出两包能量胶递给汤姆,“慢慢吃,别噎著。”
孩子怯生生地接过,小声说:“我爸爸会回来吗?”
秦朗不知道如何回答。莉娜抱紧了儿子,眼泪无声地流下。
吉尔回到车上,递给秦朗一把手枪和两个弹夹:“会用吗?”
秦朗点头。在中国分公司时,所有高级研究员都需要接受基础防御训练,因为实验体有时会失控。
“钟楼还有三公里。但前面是中央广场,感染者可能很多。”佩顿发动汽车,“我们需要一个计划。”
秦朗看着窗外逐渐暗下来的天色。“晚上它们的视觉会进一步退化,但听觉会更敏感。如果必须经过开阔地带,最好是快速安静地通过,而不是开枪硬闯。”
“同意。”吉尔说,“但车的声音肯定会引来它们。”
“那就弃车,步行。”秦朗说,“我知道一条地下管道,可以直通钟楼后方。我以前研究过浣熊市的市政蓝图。”
吉尔审视着他:“为什么帮我们?”
“因为你们救了我。也因为”秦朗望向远处燃烧的城市,“如果这座城里还有人性可言,那它一定存在于愿意为陌生人停车的人身上。”
短暂的沉默后,吉尔点头:“带路。”
夜幕完全降临时,他们进入了地下管道。潮湿、阴暗,弥漫着腐臭。秦朗打头阵,用手电筒照亮前方。管道里偶尔能看到老鼠快速窜过,有时也能看到残缺的尸体——有些是感染者的,有些是试图从这里逃生的平民的。
走了大约半小时,前方出现了光亮和隐约的人声。他们爬出维修井,发现身处钟楼后的小公园里。钟楼本身灯火通明,周围用车辆和铁丝网设置了简易路障,楼顶有探照灯扫视周围。几个持枪的人影在窗口警戒。
“看起来有人组织起来了。”佩顿小声说。
但秦朗注意到一些细节:警戒人员的装备太统一了,都是标准的黑色作战服,而不是警察或国民警卫队的制服。他们的站位也太专业,形成了交叉火力覆盖。
“那不是平民组织。”秦朗压低声音,“那是安布雷拉的内部安保部队,俗称‘清理小组’。”
吉尔眯起眼睛:“你怎么确定?”
“左臂上应该有红白相间的伞形徽章,在特定光线下会反光。看那个窗口,探照灯扫过时,他抬了下手臂。”
果然,当探照灯再次扫过时,那个警戒人员手臂上闪过一丝熟悉的红白光泽。
“他们在等什么?”莉娜不安地问。
秦朗想起安布雷拉的协议细则。“等所有关键证据被销毁,等所有可能携带敏感信息的人员被清除,然后”他看向天空,“然后整个区域会被彻底消毒。”
核弹。这个词他没有说出口。
突然,钟楼正门方向传来激烈的枪声。吉尔用望远镜看去:“另一队人正在攻击正门!等等那个女人”
“谁?”
“红色连衣裙,动作快得不正常她在徒手击倒那些士兵!”
秦朗接过望远镜。他看到了:一个红裙女人以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和力量在战斗,动作流畅得像舞蹈,却招招致命。她的脸在火光中一闪而过。
爱丽丝。他在公司的机密简报里看到过这个名字,代号“计划艾丽西亚”,最成功的t病毒适应性实验体之一。
“我们得帮她。”吉尔说。
“等等。”秦朗拉住她,“如果她和安布雷拉敌对,那可能是盟友。但我们不能直接冲进去。佩顿,你带莉娜和汤姆去那边建筑里躲好。吉尔,我们从侧面管道进入钟楼地下室。那里通常有备用发电机和通风系统入口,可以直通主厅。”
“你对这里很熟?”
“我研究过所有安布雷拉相关设施的蓝图。”秦朗说,“浣熊市一半的建筑都有公司的秘密投入。”
他们快速分开行动。秦朗和吉尔从另一个维修井重新进入地下,沿着管道系统前进。潮湿的空气中开始混入硝烟味和血腥味。上方的枪声越来越密集。
找到通往地下室的格栅时,秦朗听到了上方传来的对话声:
“爱丽丝,我们需要撤离计划!”
“钟楼顶部有直升机停机坪,但需要启动信号发射器!”
“那些士兵怎么办?”
“清除他们。”
秦朗和吉尔对视一眼,推开格栅爬上去。他们身处钟楼地下室的发电机房。正想往上走,秦朗突然注意到角落的控制台上,一个屏幕还亮着,显示著监控画面。其中一个画面是钟楼顶层,那里空无一人,但另一个角度显示,顶层的信号发射器旁被安装了某种装置——炸药的轮廓清晰可见。
“陷阱。”秦朗低声说,“他们想让所有幸存者聚集到楼顶,然后一网打尽。”
吉尔脸色发白:“得警告他们。”
他们冲上楼梯,在二楼走廊迎面撞上了两个黑色作战服的士兵。吉尔瞬间开枪击倒一个,秦朗用电击笔放倒另一个,缴获了他们的冲锋枪和通讯器。
从通讯器里传出的指令冰冷而清晰:“确认所有‘素材’进入楼顶后引爆。重复,‘女王’和‘流浪者’已进入建筑,务必捕获或清除”
秦朗关掉通讯器。“他们说的‘女王’可能是爱丽丝,‘流浪者’会不会是指我?”
吉尔没时间细问。他们继续向上,在三楼主厅入口,终于看到了那队人:爱丽丝、一个穿着卡其色战术背心的男人(卡洛斯·奥利维拉),还有一个举著摄像机的年轻女人(泰莉·莫拉莱斯)。
爱丽丝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们,枪口瞬间抬起。
“别开枪!”吉尔喊道,“我们是幸存者!楼顶有炸弹!”
紧张的对峙持续了三秒。爱丽丝的目光从吉尔移到秦朗身上,她的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肉。“你是谁?”
“秦朗,前安布雷拉研究员。我知道公司的协议,知道他们想做什么。楼顶的信号发射器被动了手脚,只要启动就会引爆,或者他们可以远程引爆。”
卡洛斯检查了一下从士兵尸体上搜出的电子设备:“他说得对,我发现了遥控引信。”
泰莉的摄像机镜头对准了秦朗:“你说你是安布雷拉的人?那你怎么证明你不是他们的内应?”
秦朗平静地脱下外套,露出后背。那里有一个新鲜的条形码烙印,周围皮肤还在红肿。“这是三级观察员的标记。意思是我要么成为公司的资产,要么成为实验体。休眠舱的编号是ca-017,ca代表‘中国分部’,017意味着我是第十七位‘需要特别观察’的研究员。病毒爆发时,我被留在下面等死。”
爱丽丝走近,手指轻轻拂过那个烙印。她的眼神复杂起来:“你体内也有病毒吗?”
“我不确定。他们给我注射过‘适应性增强剂’,说是提高抗感染能力。但成分不明。”
外面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众人跑到窗边,看到一架黑色直升机正在钟楼上空盘旋,探照灯扫过街道。
“他们在确认清理情况。”秦朗说,“按照标准程序,确认后四小时内,消毒程序就会启动。”
“消毒?”泰莉问。
秦朗看向远处黑暗的天空。“一颗五千吨当量的战术核弹,足以将浣熊市从地图上抹去,同时高温能确保所有病毒样本被彻底销毁。”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所有人。
最终,爱丽丝打破了沉默:“那么,我们只有不到四小时离开这座城市。秦朗,既然你了解安布雷拉,你知道有其他出路吗?”
秦朗想起妹妹留下的笔记,想起那模糊的“地下通道”标记。“也许。但首先,我们得离开钟楼,找到更安全的据点。而且”他看向泰莉的摄像机,“得有人把真相带出去。”
枪声再次从楼下传来。更多的士兵正在涌入建筑。
爱丽丝举起双枪:“吉尔,你带平民从后门走。卡洛斯、秦朗,跟我断后。泰莉,保护好你的磁带。”
“我不是平民,我是警察。”吉尔抗议。
“那就更该保护平民。”爱丽丝不容置疑地说,“我们在市政厅地下停车场汇合。秦朗,你说你知道路?”
秦朗点头,脑海中已经浮现出浣熊市的地下管网图。“跟我来。”
他们分头冲入烟雾弥漫的走廊。秦朗第一次与这些注定要并肩作战的人相遇在火光与阴影中。而在他怀中,那张存储芯片仿佛有千斤重——里面不仅有安布雷拉的罪证,还有他根据妹妹留下的数据推算出的、渺茫得几乎不存在的希望:一种可能存在的疫苗雏形。
头顶,直升机的声音渐渐远去。但每个人都知道,更可怕的倒计时已经开始。
浣熊市的最后一夜,刚刚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