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危险
可此时这个太古的剑侠似乎已经感到不耐烦了。他狠狠地晃了晃脑袋,似乎头脑之中有什么想法叫他觉得极其难受。他的胸膛开始沉重地起伏,仿佛底下的心脏就要跳出来————不是好象,血肉模糊的胸口,的确有东西在里面猛烈搏动,震得胸口的血肉一颤一颤,开始向下流淌出体液。
接着那里震得越来越厉害,血液不再向下流淌了,而被震得向外飞溅,继而被震成一片粉红色的血雾。太古剑侠忽然虚虚一抓,旁边另外一个被镇住的怪物身上的骨头被他凭空抓了出来,又在他掌中凝为一柄剑。
这不是太一教的小剑,也不是长剑,而是大剑。不象巨阙派门板似的大剑那么夸张,但也有一个巴掌宽丶一个巴掌厚,剑柄有小臂长短,如果拄在地上,剑柄的末端能立到人的胸口——这就是李业那时候剑侠们所用的剑?
这倒不奇怪。那时候是有由修士组成的军队的,军阵之上似乎的确应该用这种武器!
剑侠大叫了一声,听起来相当果决愤怒。这一次从他口中吐出来的字句很简短,用不着孙秀再翻译了,李无相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一—因为刚才已经说过这个词:叛逆!
<
下一刻,大剑猛然一挥,李无相感受到了与自己的真力几乎一模一样的气息一正是纯正的太一教剑侠真气!
骨剑之上呈现出一片赤色,这是血罡。此人既然是太古修士,所修行的就应该是小劫剑经。元婴境界的修为才能凝聚血罡,而他现在借用的是尸鬼的肉身还能催出这种东西,意味着他身前的修为只强不弱,要么是元婴的巅峰,或者,干脆就是阳神!
剑气扑面而来,李无相往后退出一步,全身衣袂震荡,倾刻间把身后的三个人远远地送到信道尽头,随后掌中飞剑出手,化成无数条剑光,象一张大网一样复在周围的土墙上一他不想叫剑侠这剑气将此处轰塌,更不想搞出太大的声势。那些信了血神教的散修就在附近,他还不想要惊动血神教。
两片剑气相交,李无相登时感觉到自己象是迎面撞上一头猛冲过来的野牛!
太古剑侠的剑气极为凶悍狂暴,其中蕴含一往无前的气势,仿佛要将身前一切统统斩开。
但李无相的剑光交织而成的剑网将这一阵剑气牢牢锁在了信道之内,一时间两股力道相交,空气象是在刹那间被压缩了,接连响起成片的爆鸣声。信道之内一片微红,随后变成赤红丶橘黄丶继而呈现出亮蓝色。
剑气将空气灼热了,空气将土墙也灼热了一一土层之中埋藏的那些可燃的,草根丶草茎丶细小骨骼,立即化为橘黄色的小点,仿佛在一瞬间被点亮的星子。
随后墙面也变得坚硬起来,仿佛被烧成了陶土。李无相身上的衣裳腾得燃着了,地上那些被镇住的分身残骸也在下一刻变成一片黑色的焦炭,又燃起丶燃尽,化为飞灰在这信道之内狂乱地舞动着。
这个太古剑侠的剑气强横到这种地步!
他生前必是阳神无疑!
两人交手就这么一息的功夫,李无相已经打算扣住自己藏着的一枚五岳真形教合道真人法体,好为自己渡入真力。
但再相持一息,李无相发现不对劲。
太古剑侠的剑气虽然强横,可是好象并不灵动。这不是什么唯心的错觉一太一剑侠在修行真仙体道篇时是先以自己的皮炼成剑线,最先学的就是怎么通过体内的真力操控飞剑,好在往后叫这小剑飞转如意丶极度灵活,这也是在锻炼自身对灵气的操控。
他自己算是跳级生,从筑基到元婴不过大半年的功夫罢了,从前这方面练得并不是很纯熟,是到了如今可以修为碾压,才不在乎那些了。
但这位太古剑侠在运转真力方面,似乎比自己还差得远—他手中一柄赤色骨剑狂颤,剑气倒真象是一头发了狂的野牛一样只晓得向前猛冲,结果就被自己分出的条条剑光泄力引导,竟在最初僵持了一刻钟之后,慢慢有了被分化丶削弱的趋势!
要发出剑气,体内自然是要有真力的。李无相不知道他这真力是哪来的————
或许是从幽冥借来的吧。但能以如此残躯斩出这样的一击,此人生前的修为必然比自己高得多的,如他所想,或许就是阳神。
可是,在对体内真力操控这方面,这位活了那么久的老前辈,似乎比自己还不如!
不过————是了,这才对劲!他那时候已经是三千多年前了,修行功法为李业初创,就是应该不如当世才对!在金水的时候赵奇就说过,古时候的练气吐纳法,在如今看来已十分粗糙了!
此时李无相身上的衣裳几乎都燃尽了,就连外面的一层獬豸皮囊也开始发烫!他心意一动,密密麻麻的鳞甲立即从体表出现,将身躯之内的东西护了起来。但再过一息,那鳞甲边缘也开始变得暗红,好象也要被点着了!
然而太古剑侠的肉身看着更加凄惨—一原本因为流淌鲜血丶复盖血痂而呈现黑红两色的躯体,如今已完全变得如黑炭一般了。他体内的一颗心脏砰砰狂跳,将胸口变成了硬壳的肌肤给生生炸开了,一颗硕大的心真的跳出了体外,又被高温炙烤,立即有一半变成了浅褐色,象是熟了!
心脏陡然遭创,太古剑侠的剑气刹那间无以为继,顿了一顿。
就趁这间歇,一条剑芒猛地从他的真力空档里扑了过去,立即钻入他肉身的脑袋里丶打了几个转,又下行入躯体之中,再打几个转!
信道之内的火光与轰鸣一下子消失了。剑侠的身子晃了晃,倒向地面。在此之前李无相已有准备一一掌心浮现出那枚当初得自幽九渊下界的黑漆漆的生死令,向着剑侠一招!
感觉到了一种力量—一剑侠的魂魄象是在身躯死后立即滑入一条无形信道,要去往幽冥。可他催动生死令时候,似乎又在幽冥气运中将这条信道打破了,重建了另外一条细小而不引人注意的。
魂魄果真没有当即消失,在这李无相觉得办不成丶大概率没可能的一瞬间,左眼框中的指月玄光轻芒一闪,剑侠的魂魄被收入其中。
李无相猛地松了一口气,继续催动剑光把馀下的剑气统统绞灭,才收了小剑,再重重地出了一口气!
抓到了————弄到了————太好了!
这意味着再遇着别的有主心的尸仙都能这么做!
此时孙秀丶祖敌丶贾秘,都在靠在土墙上一李无相刚才和太古剑侠争斗时,因为真力相交,一切都被他封住了。如今他撤了剑气,馀下的滚滚热浪立即充斥了整片地下,虽然不再象刚才那样,能将墙壁烧成陶土了,可也叫三人觉得好象自己是在火焰里呼吸,口鼻之间一阵滚烫,随后喉咙发干,象是上了火,就知道鼻子丶嗓子,全被灼伤了!
但即便如此三人还是不敢动。
此时贾秘体内的真力已能流转自如了,他还是不敢动。这是因为,是李无相刚才将三人远远抛去后方的时候,气机顺便在他体内一阵游走,帮他把内息理顺了。
贾秘难以想象何种修为才会有这样的手段。在他看来,这跟一个人一瞬间发出成百上千条刀芒没什么区别一—理论上可以,知道怎么才能做得到,可是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心中一阵绝望!
他还能感受到刚才李无相跟那个剑侠争斗时那种极度强悍又极度恐怖的气息————这真是人,是人能修得到的境界吗?!
他说他自己是剑侠,他还叫李无相,还是这样惊天的修为————奉天讨逆大元帅梅秋露跟他相比怎么样?奉天讨逆副元帅李无相跟他相比又会怎么样?
贾秘的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人的名字竟然跟奉天讨逆副元帅李无相一模一样啊————这真怪,真是巧啊!
此时他再看李无相,就见他身上都是鳞甲。地道里的火把已经被滚滚的热浪轰得熄灭了,他之所以还能看得到,就是因为李无相体表那一身鳞甲上的热意尚未褪去,边缘还是暗红色的。
他不知道他这是什么神兵宝甲还是别的东西,只觉得此人的来历实在太神秘了。下一刻,鳞甲边缘的暗红色被屏蔽了,地道中重被李无相指尖的剑芒照亮一他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了一身新的袍服,给自己换上了。
李无相走到三人身前站下,先没说话。
瞧见贾秘看了看自己,又张了张嘴巴,从地上站起来,只说:“李兄,你——
——真是剑侠吗?”
他还是没问自己是不是他口中的那位副元帅。看来跟自己之前想的一样,因为某种气运规则,这些人认不出自己来。
或许是梅师姐做的。李无相不会觉得她是安了什么坏心。在他看,更有可能是为了保护自己一一这些人听到自己的名字,不会联想到太一教的小神君李无相,因此可以更好地隐匿身份。
可他心里难免还有另外一种念头。梅师姐为人向来是很恬淡的,她之前在太一教的时候,都只是个掌剑而已。那时候娄何还说,梅师姐为教中排挤针对,她自己却并不在乎。
而现在这个“奉天讨逆大元帅”,听起来真是极度张扬。即便是娄何想出来的,应该也得是梅师姐首肯了才行。行这种张扬的事情,李无相只能想到一个原因——聚拢香火愿力。
在棺城之外的时候她对自己说,结丹之后最好不要再吸取香火愿力了,因为可能影响成婴丶出阳神。但现在她自己却用了这种手段————是为了不顾一切地提升修为,趁早了结血神教的事情吗?
这么说,她这些日子来得慢,就是为了这些。
在寻常修士来看,这种法子可以作为一时之计而为之。但到了李无相这种地步,最清楚高端局斗起来的时候,心性丶心智,几乎跟刀兵宝甲和道行深浅一样重要。
离开大劫山的时候,他看出来梅秋露好象已经入劫了,至少是入了妄心劫了。她自己应该也清楚的,可现在却又要引动愿力入体,只怕这劫会越入越深的。
梅师姐不会不明白这点,但她现在————李无相不知道她是不是为了独占那些愿力,因此才操弄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气运,将自己的名字排除在外。这似乎的确是为了自己好,可还有另外一个问题—一为什么又要把“奉天讨逆副元帅李无相”这个名字给加进去?
这时候祖敌也站了起来,走到贾秘身边,向李无相一抱拳,开口说:“前辈,对不住了。之前不知道你的身份,说话得罪了你,你别往心里去。”
这话把李无相的思绪打断了。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摆摆手:“不碍事。贾兄,你之前说你是旅帅,在你之上还有校尉。你能找到那个校尉吗?”
贾秘立即松了口气:“能。一位周校尉,还有一位徐校尉,我都找得到。”
“校尉之上呢?还有什么职位?”
“还有都尉丶郎将丶将军那些呢。那些我都是听过没见过的,听徐校尉说的。”
“那这么一级一级的,都是大元帅封出来的?我一级一级地找,就能找到大元帅了?”
三个人听了都觉得奇怪—他是剑侠,却不知道这些事情?
但此时都不敢多问了,只说:“是吧。”
李无相点点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麻烦你带我去见你说的徐校尉吧。”
他来到碧心湖附近是因为知道这里会聚集大量的江湖散修,他要给自己和宗内弟子搞一些香火愿力出来。可现在,这些散修都已经分成两派了。一派是信血神教的,一派是信是“奉天讨逆大将军”的。自己原本预想的“资源”,都已经被分完了,他是找不到什么机会了。
但李无相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梅秋露。他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就象是雨后的青草,正在慢慢滋生出来。
有大劫灾星气运在身的人,又有了这种预感,就真不是什么好事了。他很怕梅秋露已经陷入了某种危险之中,他不想等了,他想要现在就去看一看她。
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