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郡谢氏家主,谢渊!”
大太监王德全,用他那尖厉的嗓音,高声唱道。
“你可知罪!”
谢渊缓缓抬起头,他虽然身陷囹圄,但那双浑浊的老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恐惧和慌乱。
他扫视了一圈满朝文武,许多官员,在接触到他目光的一瞬间,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龙椅之上的赵恒身上。
他没有回答王德全的话,而是用一种平静到诡异的语气,对赵恒说道:
“陛下,在定臣得罪之前,可否容老臣,呈上一件东西?”
赵恒冷哼一声:“事到临头,你还想耍什么花样?”
“非是花样。”谢渊摇了摇头,“而是,先帝的遗命。”
“先帝遗命?”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赵恒的眉头,也猛地一跳。
“带上来!”他沉声喝道。
立刻有两名禁军上前,对谢渊进行搜身。
很快,一名禁军从谢渊的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个用明黄色锦缎,层层包裹的卷轴。
看到那明黄色的锦缎,和上面用金线绣着的五爪金龙图案,在场所有见多识广的老臣,脸色都变了!
那是……只有存放先帝遗诏,才会使用的最高规格的御用锦缎!
禁军将卷轴,呈递给了王德全。
王德全双手颤斗着,将卷轴捧到赵恒的面前。
赵恒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卷轴,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他缓缓的,打开了锦缎。
里面,是一卷由上等蚕丝制成的诏书。
诏书的开头,是先帝那熟悉的笔迹,和那枚代表着至高皇权的传国玉玺印章!
是真的!
真的是先帝遗诏!
赵恒的心,猛地一沉。
他强忍着心中的震动,将诏书缓缓展开。
满朝文武,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上面的内容。
而谢渊,则缓缓地,将遗诏的内容,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金銮殿上,回荡着,每一个字,都象一记重锤,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在位之时,陈郡谢氏,于朕危难之际,有倾力救驾之功。其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朕心甚慰,无以为报。”
“为彰其功,朕特赐下此诏,以为凭证。”
“自今日起,无论谢氏后人,犯下何等滔天大罪,皆可凭此诏,免死一次!”
“并,保全其家族传承,宗祠血脉,不得断绝!”
“后世之君,须遵照此诏,不得有违!”
“钦此!”
……
“轰!”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整个金銮殿,彻底炸开了锅!
满朝哗然!
所有人都被这道遗诏的内容,给惊得目定口呆!
免死一次!
保全家族传承!
这……这不就是一张,真真正正的“免死金牌”吗!
而且,还是先帝亲笔所书,盖了传国玉玺的遗诏!
具有无可辩驳的,至高无上的法律效力!
“这……这怎么可能?”
“先帝竟然给谢家,留下了这样一道遗诏?”
“这下,事情麻烦了……”
官员们议论纷纷,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而那些原本低着头,不敢说话的,与谢氏有牵连的官员,此刻,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一个个,都挺直了腰杆。
谢渊念完遗诏,缓缓地,将头磕在了冰冷的金砖上。
“先帝遗诏在此,恳请陛下,遵从祖宗之法,饶恕谢氏一族!”
他的声音,洪亮而又悲怆,充满了对先帝的“感恩戴德”。
这一刻,他不再是一个阶下囚。
他仿佛化身为了“祖宗之法”的捍卫者,用先帝的信誉和皇室的尊严,来对抗当今皇帝的屠刀!
赵恒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死死地攥着手中的遗诏,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他万万没有想到!
谢渊的底牌,竟然是这个!
是他的父皇,亲手留下的一道,足以让他所有计划,都功亏一篑的催命符!
杀谢家?
若是没有这道遗诏,他可以毫不尤豫地,将谢氏满门抄斩,诛其九族!
但现在,这道遗诏,就摆在所有人的面前。
如果他无视这道遗诏,执意要杀谢家,那他就是违背祖宗遗命,言而无信!
他将失去天下人的信任,皇室的尊严和信誉,将荡然无存!
一个连自己父亲遗命都不遵守的皇帝,还有什么资格,去统御这个国家?
可若是不杀……
一想到谢氏犯下的那些滔天罪行,一想到那些被他们出卖,惨死在边关的将士,赵恒的心,就在滴血!
难道,就要这样,轻易地放过他们吗?
赵恒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绝境。
一边,是皇室的信誉和祖宗之法。
另一边,是帝国的公正和自己的滔天怒火。
他该如何选择?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龙椅之上,那个脸色变幻不定的年轻帝王身上。
他们知道,皇帝的下一个决定,将决定大干王朝,未来的走向。
死寂。
金銮殿上,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皇帝赵恒的最终裁决。
那份明黄色的先帝遗诏,就摊开在御案之上,象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横亘在皇帝的屠刀和谢氏的脖颈之间。
这已经不再是皇帝与谢氏的博弈。
这,是当今天子之怒,与先帝祖宗之法的终极对决!
是皇权的现实利益,与皇室千年信誉的激烈碰撞!
终于,有人打破了这片沉寂。
吏部尚书,张承业,第一个站了出来。
他也是朝中,为数不多的,与谢氏没有太多瓜葛的老臣。
他躬身行礼,沉声说道:“陛下,先帝遗诏,白纸黑字,又有传国玉玺为证,断然做不得假。国,无信不立。皇室,更是天下信义之表率。若陛下今日,违背先帝遗诏,必将失信于天下臣民,动摇国本啊!请陛下三思!”
他的话,说得情真意切,也说出了大部分中立派官员的心声。
紧接着,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礼部尚书,孔德文,一位以“礼法”自居的老儒,也颤巍巍地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