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轰!”
“轰!”
沉重的撞门木,一次又一次地,狠狠撞击在谢氏府邸那扇坚固的朱红大门上。
每一次撞击,都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敲响了某个古老家族的丧钟。
大门之内,一片死寂。
没有预想中的惊慌失措,没有家丁护院的拼死抵抗,甚至连一声犬吠都没有。
这种诡异的安静,让围在门外的锦衣卫缇骑们,都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寒意。
赵启龙眉头微皱,他经历过无数次抄家抓捕,却从未遇到过如此反常的情景。
“继续撞!”他冷声下令。
终于,在连续十几次的猛烈撞击后。
“吱嘎——”
那扇像征着百年荣光的大门,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缓缓地,向内倒了下去。
烟尘弥漫中,门后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见宽阔的庭院内,灯火通明。
上百名谢氏族人,无论男女老幼,都身着整齐的素色衣衫,按照辈分,跪坐在庭院的两侧。
他们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而在庭院的正中央,一张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身穿一袭宽大儒袍的老者。
他手中端着一杯清茶,正悠然地品着,仿佛眼前这剑拔弩张的场面,不过是一场与他无关的闹剧。
此人,正是陈郡谢氏的当代家主,谢渊。
赵启龙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能感受到,这位老者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超乎寻常的镇定。
那不是装出来的,而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赵启龙迈步,走入院中。
他身后的锦衣卫,也立刻涌了进来,将整个庭院,控制得滴水不漏。
冰冷的刀锋,映着火光,与庭院中那诡异的平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郡谢氏家主,谢渊?”赵启龙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
谢渊缓缓放下茶杯,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落在了赵启龙的身上。
“赵指挥使,深夜带兵,闯我谢氏府邸,不知所为何事?”他的声音,苍老而又平淡,听不出丝毫的波澜。
“奉旨办案!”
赵启龙从怀中,取出了皇帝亲笔的圣旨和陆渊签发的拘捕令,高高举起。
“陈郡谢氏,勾结外敌,侵吞国库,罪大恶极!陛下有旨,所有谢氏内核成员,全部拿下,听候发落!”
“来人!将谢渊,给本官拿下!”
随着赵启龙一声令下,四名最精锐的锦衣卫缇骑,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就要去抓捕谢渊。
然而,谢渊却只是轻轻地摆了摆手。
那四名缇骑,竟然象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了一般,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不是武功,而是一种气场。
一种久居上位,发号施令,早已深入骨髓的威严。
“赵指挥使,稍安勿躁。”
谢渊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
他没有看那四名缇骑,而是将目光,直直地投向了赵启龙。
“老夫,跟你们走。”
他的配合,让赵启龙更加感到事情不简单。
“不过,”谢渊话锋一转,嘴角,竟然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在走之前,老夫有句话,想送给赵指挥使,也想请赵指挥使,转告给陆渊,和当今陛下。”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们,抓不了我。”
“也,动不了谢家。”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笃定。
“为什么?”赵启龙冷冷地问道。
“因为,这大干的天下,姓赵。但这天下的规矩,有一半,姓谢。”
谢渊的眼中,闪铄着一种近乎轻篾的光芒。
“我谢氏,传承四百年,历经数朝而不倒。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姻亲世家,盘根错节。我们的根,早已和这棵大干的国运大树,长在了一起。”
“砍了我们,这棵树,也活不了。”
“陆渊想动我们,他太年轻了。当今陛下想动我们,他……太心急了。”
“百年根基,岂是说倒,就倒?”
这番话,说得狂妄至极!
但从谢渊的口中说出,却又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沉甸甸的分量。
在场的锦衣卫们,听得心头剧震。
他们第一次,对这次行动的最终结果,产生了一丝动摇。
是啊,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真的能被轻易扳倒吗?
赵启龙的心,也沉了下去。
他从谢渊那“从容”的姿态背后,嗅到了一股极其不祥的气息。
这老狐狸,一定还有后手!
他一定握着一张,足以让他逆风翻盘的,最后底牌!
“哼,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
赵启龙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冷哼一声。
“你的百年根基,在皇上的圣旨面前,一文不值!”
“带走!”
这一次,锦衣卫没有再尤豫,上前用沉重的镣铐,锁住了谢渊的双手。
谢渊没有反抗。
他只是任由锦衣卫,将他押解着,向外走去。
在经过赵启龙身边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凑到赵启龙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了一句:
“赵指挥使,你很快就会明白,什么叫做,祖宗之法,不可违。”
说完,他便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得意和嘲讽。
那笑声,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出很远,让每一个听到的人,都感到毛骨悚然。
赵启龙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死死地盯着谢渊那看似佝偻,却又透着无比傲慢的背影,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达到了顶点。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
天,大亮。
金銮殿上,气氛肃杀。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殿中央,那跪着的,黑压压的一片人。
正是以谢渊为首的,陈郡谢氏所有在京的内核成员。
他们一个个身穿囚服,披头散发,戴着沉重的镣铐,再也不见昨日的荣光。
龙椅之上,皇帝赵恒面沉似水,一身龙袍,都掩盖不住他身上散发出的凛冽寒气。
在他的身旁,站着一身王爵朝服的陆渊。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眼前这足以加载史册的一幕,与他毫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