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日升。
李宣目光扫过四周云海群山,但见朝霞映照下,玉屏山灵机盎然,清幽秀美,心中忽有所感,自言道:
“此山秀美清奇,灵机充沛,甚合我心,可谓有缘。当在此山结庐清修,建一小小道观,暂且栖止,静待三十年后地药启出。”
此后,李宣便暂居于玉屏山中。他并未大兴土木,只以神通法力,引山间清泉玉石,于崖边一处开阔平台。
依山势修建了几间简朴而不失雅致的木石静堂,外围以竹篱环绕,自成一方清净院落,匾额上书“清净观”三字,笔迹道韵自然。
“奶奶!奶奶!有好事哩!”
人未至,声先到。东方采芝提着裙角,一路小跑穿过回廊,闯入后宅花园。
东方老夫人正坐在一株老梅下的石凳上,手持一卷古书,对着园中景致静静翻阅。闻得孙女欢快的声音。
她抬起头,脸上露出慈和的笑意:“多大姑娘了,还这般毛毛躁躁。什么好事,让你欢喜成这样?”
“是那玉屏山的山君!”东方采芝凑到祖母身边,眼眸亮晶晶的,“它的神象在诸神庙里碎了,彻底没了灵光!城里都传遍了,定是被人斩了!”
老夫人闻言,持书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然,缓缓道:
“哦?竟有此事。那头虎妖盘踞玉屏山多年,仗着何氏庇护,受香火,食血食,凶戾得很。如今竟被人除去,倒真是件喜事。”
她放下书卷,目光悠远,“看来,是遇上了硬茬子。”
“可不是嘛!”东方采芝兴奋地点头,随即又压低声音。
“奶奶,何家养着这‘艮土八神’,说是护佑一方,其实谁不知道是八个得了敕封的妖魔?帮他们震慑四方,搜刮香火资源。如今八尊神缺了一位,何家的脸面可不好看呢。”
老夫人微微颔首,语气沉稳,借机为孙女分说城中局势:
“我艮土城,如今确是何氏势大。这‘八神’便是他们蓄养的爪牙,名为神灵,实为妖祟,盘踞周边要地,助何氏行养妖自重之事。我东方家与张家,虽也算根基深厚,却也只能暂避其锋,勉力维持罢了。”
她轻叹一声:“至于城主府那位姜氏宗亲唉,早已被架空多年,政令不出府门,不过是何氏摆在明面上,应付神朝的一块牌匾而已。此外,城中还有些散修联盟、小门小派,在夹缝中求存,不成大气候。”
东方采芝听得认真,秀眉微蹙:“何氏如此霸道,就没人管管吗?”
“管?”老夫人摇了摇头。
“姜氏谕令已经不出神都多少年了?如今早已是礼崩乐坏,强者为尊!”她顿了顿。
“这艮土城自从何氏那位突破,而后更是敕封艮土八神,何氏便已经独霸此地数百年了!如今竟然有敢真正斩妖除魔的变量出现。”
她看向孙女,眼神意味深长。
“此事芝儿你需谨记于心,但对外不可多言。”
东方采芝乖巧点头:“芝儿明白。”
“这虎妖被何人所斩,可有头绪?”
东方老夫人问道,却不是问东方采芝,而是看向虚空中!
“嗐!看来我这藏空遁还是练的不到家啊!又没瞒过老娘!”
话音未落,虚空中便突兀掉出个青衫短须的俊逸男子,他洒脱飘下虚空,来到老夫人面前,将手中折扇一合,向老夫人见礼,而后对东方采芝龇牙一笑!
“小叔叔!”东方采芝欣喜挥手!
“老娘,我正要向你汇报此事呢!没想到被采芝捷足先登了。”
“不过孩儿在证实那诸妖庙中虎妖像确已破碎后,便立即全速赶往玉屏山,在孩儿法眼探查之下,那虎妖神域确实已完全崩塌,而且”
“而且什么?”东方采芝在旁立马追问道。
东方隐白了她一眼,继续言道:
“而且斩杀这虎妖的是个道人,这位道长不仅没走,反而还在玉屏山顶建了个道观!”
“哦!”
“看来这位道友并不知情。”
东方老夫人惊讶。
而后略作沉呤,对东方隐吩咐道:
“你速去玉屏山将内情告知那位道友,并且陈明利害。”
“好的!”东方隐洒脱一礼,随后便隐去身形!
东方老夫人看着旁边尤豫的眼神,慈祥一笑。
“芝儿,你可是想问些什么?”
不待她问,东方老夫人便已说道:
“我使你小叔去向那道友陈明艮土城中何氏情况!若那人只是逞一时之快,听后就心生胆怯!那也算老身救他一命!他自会远遁他地。”
“若他不惜性命,要独自对抗何氏反击,那便是变量!一个撬动艮土城的变量!我东方氏和张氏必不会坐视不理,当会给予支持。何氏那位,已经闭关多年未见了!这是一个试探的好时机,或许艮土城终于要开始变化了。”
…………
与此同时,艮土城中心,何氏府邸深处。
一间光线晦暗的殿堂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那股萦绕不去的阴寒之气。
殿中并无过多陈设,唯有数把乌木大椅分列两侧,此刻椅上已坐满了人,皆是何氏各支脉的主事者,气息沉凝,修为不俗。
何氏族主何擎苍,一身暗紫色锦袍,负手侧立于阶前主位之旁,望着窗外假山流水,沉默不语。
他身形高大,虽未回头,却自有股如山岳般的沉重压力弥漫殿内,令原本有些细微议论声的殿堂落针可闻。
良久,何擎苍缓缓转过身,面容隐在从窗棂透入的稀疏光线之后,看不真切,只有一双眸子,锐利如鹰隼,在昏暗中闪铄着冰冷的光,扫过在场每一位族人。
“诸位,”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听不出喜怒,但殿内温度仿佛骤然又降了几分,“玉屏山君死了。”
话音落下,殿内一片死寂,唯有沉重的呼吸声可闻。显然,在座众人早已得知此事。
一位面容精瘦的支脉主事率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谨慎:
“族主,据下面人回报,那动手之人非但未走,反而在玉屏山巅结庐建观,名曰‘清净’。此举颇有藐视我何氏之嫌。依我看,当先遣人试探其虚实根脚,再定行止。”
话音刚落,另一名脾气略显火爆的红脸长老便冷哼一声:
“试探?山君神象破碎,全城皆知!我何氏的‘八神’折了一员,此刻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我等!若再行试探之举,瞻前顾后”
“岂非让东方家和张氏,还有那些散修小门看了天大的笑话?以为我何氏可欺!当以雷霆之势,将其连同道观一并抹去,方能震慑宵小!”
“莽撞!”精瘦主事反驳。
“那人能独力斩杀山君,焚其神域,岂是易与之辈?若其大有来头,或身怀异宝,贸然倾力出击,万一有所折损,城中其他势力趁虚而入,又如何应对?”
“难道就任其在玉屏山站稳脚跟,打我何氏的脸面不成?”
殿内顿时响起一阵争论之声,有主张稳妥试探者,亦有主张强力镇压者。
何擎苍静立原地,如同未闻,直到争论声渐息,所有目光再次汇聚到他身上,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不必再争。”
“玉屏山,乃我艮土城辖境,山君乃是城主亲自敕封之神。此人斩神立观,便是公然挑衅。”
他目光如刀,扫过众人。
“此刻,城中各方,皆在观望我何氏如何应对。若显迟疑,若露怯弱,东方家和张氏,乃至那些蛰伏的散修,必生异心。届时,内外交困,方是大患。”
他略一停顿,语气森然:
“故而,不出手则已,出手,便需以雷霆万钧之势,犁庭扫穴,将其彻底碾灭!我何氏已经多年未显威严了。当要借此人之头,悬于城门,警示全城——犯我何氏威严者,唯死一途!”
“然,”他话锋一转,带着掌控全局的冷静。
“城中亦不可不防。传令:调集城东和城北那三座山的山神,再请动两位客卿长老,由三族老亲自带队,前往玉屏山,务求一击必杀,不留后患。”
“其馀力量,严守各处要地,密切监视东方氏和张家以及那几个散修的动向,若有异动,即刻来报!”
“是!谨遵族主之令!”殿内众人齐声应诺,再无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