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原本凶戾无匹的漆黑罡风,此刻竟成了真火最好的载体与燃料。淡金色的火点一沾上风煞,便轰然爆发,疯狂蔓延。
风吼之声瞬间被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取代,漆黑的罡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染上金色。
转而化作一条更为庞大,更为炽烈的金色火龙,反而沿着来路,以更快的速度,更猛的威势,倒卷而回,直扑山君本体。
“什么?!”山君那狰狞的虎目之中,威严虎面上露出了骇然与难以置信的神色,它赖以成名的神风罡煞,竟成了对方反击自己的利器!这简直是对它最大的嘲讽。
它狂吼着,拼命催动神域之力试图压制火焰,同时挥舞钢鞭想要击散火龙。
然而,那丙灵火法本就非凡火,此刻更得风势相助,炽烈无比,竟连神域之力都能灼烧洞穿!
“轰——!!”
金色的火龙狠狠撞在山君庞大的法身之上,瞬间将其吞没。
凄厉的虎啸变成了痛苦的哀嚎,金色的火焰在其身上疯狂燃烧,无论它如何翻滚,催动妖力,都无法扑灭,反而越烧越旺。那坚逾精金的皮毛,护体神光,在真火灼烧下如同纸糊般脆弱。
至于那些扑来的伥鬼,尚未靠近李宣周身十丈,便被火焰散发出的至阳至刚的气息灼烧得滋滋作响,发出凄厉惨叫,魂体如冰雪消融,纷纷化作青烟消散。
“啊!你不能杀我,我和何氏相交密切,你不能杀我”
李宣不为所动,静静看着虎妖在真火中挣扎。
不过数息之间,那威风凛凛的山君法身便在金色火焰中彻底坍塌,焦黑,最终化为一片飞灰,连同其内核神魂,被焚烧得干干净净,魂飞魄散。
神域失去主宰,开始剧烈震荡、崩塌,昏黄的光晕迅速黯淡。
李宣对眼前景象不为所动,正要去收罗这虎妖所藏,他又突然止步。
“恩?不对!”
李宣细细感应,空中那丝香火愿力,确实已经失去目标,如无根之萍。
但混在香火愿力中的那股血气,却有自己的去处,仍在源源不断地流淌,甚至在虎妖死后,更加疯狂地朝着某一处灌输而去!
若不是李宣至等紫府玄妙非常,灵觉更盛。怕是要错过这微小异样!
李宣细细感应血气终处,发现是在这神域深处!
神域不大,也就方圆几里,不过十几息,李宣便已顺着血气流向,寻至神域北方边缘!
李宣神识如网,细致扫过这片看似堂皇正气,实则根基已开始崩塌的神域。
在神域最北方的边缘地带,他的神识触碰到了一层坚韧而虚幻的壁障,那是神域与外界虚空的交界。
就在那壁障流转的能量缝隙之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与周遭香火愿力格格不入的异样波动。
他身形一动,已至壁障之前。袖袍轻拂,一股精妙的力量透入壁障缝隙,如同巧手拨开迷雾。
片刻后,一件物事被他从中缓缓摄出——正是一尊暗沉古朴,非金非玉的小鼎。
此鼎入手,其中有一股磅礴精纯的血气隐隐透出,只是被鼎身自身的封镇力量封锁,不曾外泄。
而后细细感应这道血气,他不由惊讶挑眉。
“这是”
从中他感受到了精纯的生命元气,夹杂着深深怨念。
李宣翻转小鼎,在其底部,看到了四个以古老篆文书刻的小字:乙字十八。
“编号?”
李宣眉头微蹙,指腹摩挲着那冰凉的刻字,心中念头飞转。
有编号,意味着这并非孤例,而是某种制式之物,背后很可能存在一个规模不小的组织或体系,而这小鼎竟能收集血气,隐秘至极!
这头虎妖并不象懂得这手段的样子,难道是它口中的何氏?
他沉思片刻,并未在此地久留,随手打出数道封印禁制,将这“乙字十八号”小鼎谨慎收好。
随后李宣以神念扫过这神域,发现无什么可取之处,而这神域也随山君之死摇摇欲坠。
他索性又召出真火来,对着这神域焚灭而去。
轰然巨响中,亭台楼阁的虚影如同泡影般被焚碎,本就欲坠的空间如同决堤般四散奔流,最终彻底崩塌,消散于无形。
李宣身形一晃,已遁出这片正在归于虚无的空间,重新出现在玉屏山主峰之上。
外界,依旧是月明星稀,山风凛冽,仿佛刚才那神域中的一切从未发生。
他在山巅寻了处僻静崖边,静坐调息,直至翌日天明。
朝阳初升,霞光万道,将玉屏山染上一层金边。李宣于崖边打坐,吞吐朝霞紫气,他缓缓吸纳灵机紫气,化作体内精纯法力。
忽然心有所感,神识向下扫去,只见山脚下,昨日那老翁竟去而复返,还带着几个健仆,挑着些箱笼礼品,正沿着山道艰难前行,脸上带着既期盼又忐忑的神情。
原来老翁一家昨夜抵达安全处所后,老者思及李宣救命之恩,又担忧其独对妖魔的安危,心中实在难安,故而今日天一亮,便备了厚礼,带着几个忠仆再度来到此山,想亲自拜谢李宣救命恩情。
不多时,陈翁等人气喘吁吁地来到山下附近,一眼便看到了山上崖边盘坐,沐浴在大日金光中的玄袍道人,顿时面露狂喜。
“仙师!仙师果然安然无恙!老朽……老朽感激不尽!”
陈翁激动得老泪纵横,纳头便在山脚拜恩,他身后的仆人也跟着跪倒一片。
随后便要急忙登上山顶!
李宣缓缓收功,扫向山脚众人,袖袍一挥,众人就转至山上。
不待老翁等人面上震撼,李宣便淡笑言道:
“老人家不必多礼,斩妖除魔,分内之事。”他目光扫过那些礼品,想着其等老远再挑着回去,恐有不便,于是微微点头,“心意贫道领了,这些礼物暂放此地吧!”
陈翁听后大喜过望,又执意拜谢。李宣见他情真意切,便与他攀谈了几句,问及他们安顿情况。
“仙师放心,我等已经安顿妥当,一切安好!”老翁回道。
老翁姓陈,家乡本为妖魔所占据,后来妖魔被斩,原以为终于能过安生日子,却不想又遇上修行势力之间的冲突,生民多艰,李宣闻言除了心下叹息,却也无能为力。
不过他也心存疑虑,普通凡人怎么可能跋涉山水,远迁他乡,于是便向陈翁问起此惑。
陈翁面露感激的回忆,答道:
“我等肉眼凡胎自然是不能也不敢跋涉千里山水的,这是幸亏一位义士。”
他见李宣投来好奇询问的目光。
又紧接着道:“那位义士虽然没有仙师这样高强的法力,却有仙师这样的慈悲心肠。他不光是护持老朽一家,还一路护持了老朽的乡亲们,非得挨家挨户送到目的地才罢休。”
陈翁说到这里,面带苦笑。
“也是老朽觉得已入神都范围,离神都卫城之一的艮山城也不足百里。所以也不忍在麻烦那位姜义士,没曾想这人道脚下,竟然也有妖魔猖獗”
说到这里,陈翁又执礼而拜:“若无仙师这样的慈悲修士,我等凡人必无幸理。”
李宣挥袖止住了他,心中也对陈翁口中的这位姜义士起了好奇,同时也颇为佩服,毕竟如今视凡人为人的修士可不多见,何况还是这样尽心尽力的护持。
李宣也对陈翁这样不明情况危险,就敢以凡躯再来此地,只为谈个究竟,报个恩情的举动颇有好感。他从怀中取出一玉交予陈翁,对他言道:
“陈翁,此玉中有贫道道法刻留,若遇危险便会自行激发,希望不会有用到的时候。”
陈翁接过,眼睛清亮有神,看向李宣再拜:“仙师恩德,老朽必世代不忘。”
李宣微微一笑,之后又与陈翁交谈几句,而后其便由他再送陈翁等人下山去了。
陈翁在山道回望山巅,依稀可见有道人迎着大日打坐。
“太公,这真是神仙手段啊!”陈翁左右几个还在回味上下腾挪滋味的后辈说道。
陈翁依依不舍对山巅拜别,随后对几个后辈说道:“回去要给仙师供奉长生牌,且要找个好画师,我等细细言之,画仙师画象供奉家中,每逢年岁当要阖家祭拜。”几个后辈连连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