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颜压下心头的波澜,歉然道:“抱歉,医生,是我无意中提到了一个可能与她创伤记忆相关的物品,我没想到反应会这么大。”
医生沉吟,“以后请务必更加谨慎,在尝试刺激时,最好有专业心理医生在场指导。”
“今天虽然凶险,但也证明这个方向是对的。她的潜意识对这个词有可能是恐惧与守护交织的烙印。“
林疏颜郑重答应。
等医生护士离开,病房重归安静,她再次走到床边。
许晴似乎疲惫至极,沉沉昏睡过去,但眉头依旧紧锁着。
林疏颜静静地站在床边,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帆布袋。
周照野的电话在十分钟后打了进来,声音沉稳:“护士站说监护仪报警了?”
林疏颜走到窗边,压低声音快速将“帆布袋”引发的剧烈反应以及自己的推测说了一遍。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地址发我,我让附近的人立刻过去,你陪着许晴,别离开病房。”
半小时后,周照野亲自到了医院,眉宇间带着一丝冷肃。
“找到了那个乞丐,也找到了他最近常睡的街角。”
他将手机屏幕转向林疏颜,上面是手下发来的现场照片,上面有印着模糊印花的蓝色帆布袋,被随意扔在潮湿的墙角。
“袋子是空的,据那乞丐说,他捡到时里面就只有些废纸,他两天前把那些纸连同其他捡来的破烂,卖给了常来收废品的老王。”
周照野收起手机,语速加快:“已经定位到那个流动废品收购者,他通常会把收来的废纸集中送到城西郊区的几家大型废品打包站。”
“我们的人正在分头拦截,但时间有点紧,废纸可能已经被打包机压缩成块,运往造纸厂。”
林疏颜的心沉了沉:“那就尽快吧。”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在周照野高效得近乎冷酷的指令调度下,他的人几乎是以地毯式搜索的方式,突入了三家大型打包站。
最终,在最大那家打包站的传送带即将把一堆混杂的旧书报送入液压打包机的前一刻,他们截停机器,手工翻找。
找到的,是零星几张边缘烧焦又沾满污渍的笔记本内页。
纸张脆弱,字迹被水渍和污垢晕染得难以辨认,但依稀能看出是许云山那种工整又带着些许急促的笔迹。
其中一张残页上,反复出现了“数据异常”,“上报无果”等字眼,还有几个被重重圈划的名字缩写,其中一个,赫然是“lqy”——林清远。
剩下的部分,如同石沉大海。
废品站老板战战兢兢地证实,昨天和前天分别有两批压缩好的废纸块已经被卡车拉走,运往邻省的再生纸厂。
“追到纸厂意义不大,经过高温化浆,什么都留不下。”
周照野看着手下小心翼翼封装起来的寥寥几页残纸,下了结论。“
但这几页,加上许晴阿姨的反应,足以形成一条强逻辑链,许云山确实留下了关键记录,指向林清远和当年的非法排污。
他看向林疏颜,目光深邃:“疏颜,这几页残纸是物证,许晴如果能苏醒并提供证词,就是人证,虽然不完整,但已经是重大突破。”
林疏颜接过那密封袋,指尖冰凉。
真是造孽啊,她爸爸竟然这样。
她感到一阵反胃,之前压下的钝痛又隐隐袭来。
“我去看看许晴。”她声音有些哑。
林母的病房里,监护仪规律地轻响着。
许晴似乎又陷入了昏睡,但脸色比之前更显脆弱。
林疏颜在许晴病床前静静坐了很久,才轻轻起身,拿着那密封的几页残纸离开了病房。
接下来的日子,她又开始高速运转。
调查的事情是周照野负责,林疏颜这边一直在忙林氏的事情。
林氏现在仍然在走薄利多销的模式,和各界合作。
林疏颜也一直在用自己卖陶艺作品的钱补贴林氏。
季度财报发布的前一天,林疏颜正在处理文件。
胃部的隐痛已经成为常态,但她的眼神清明。
最终的财务报表已经在她手中,经过她和团队近乎严苛的成本控制和业务拓展。
在排除掉历史包袱和剥离不良资产后,林氏本季度的净利润,终于以一个极其微弱的幅度,超过了与股东对赌协议中约定的基准线。
第二天,董事会会议。
气氛凝重。
林疏颜坐在主位,几位股东坐在旁边,脸色阴沉,陆宴修作为重要合作伙伴列席,脸色也不好看。
几位之前态度摇摆的股东眼观鼻鼻观心。
林疏颜穿着一身很利索的黑色西装裙,独自坐在长桌另一端。
她神色淡淡,将财报副本和一份简洁的业绩分析报告推到桌中。
“各位,这是集团本季度的财务数据及运营总结。”
说完之后,她用眼神示意,财务总监随后进行了详细解读,数据清晰,无可指摘。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有纸张翻动的轻响。
之前难为林疏颜的董事的拳头在桌下握紧,他死死盯着那份报表,又看向林疏颜,眼神复杂难辨。
他没想到林疏颜竟然真的能逆转乾坤。
要知道,之前林氏处境岌岌可危,可谓是濒临破产。
陆宴修垂着眼,嘴角绷成一条直线。
他发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认识过林疏颜。
眼前的她,冷静,强悍,周身散发着一种近乎夺目的掌控感,与记忆中那个会为他欢喜为他忧的女孩判若两人。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极度不适。
“按照协议,”林疏颜抬起眼,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位股东,最后落在那个股东脸上,没有丝毫退让,“我继续担任林氏集团董事长。”
“有关集团未来战略调整及部分历史遗留问题的处理方案,我将在一周内提交详细计划。”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集团上下同心协力,共同面对可能出现的任何挑战。”
“任何挑战”四个字,她咬得略重,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在座的各位。
几位关键股东交换了一下眼神,最终,一位资历最老的股东缓缓开口:“数据摆在这里,疏颜这季度做得确实不容易。对赌协议既然达成了,我们自然尊重协议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