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语太过平实，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很戳林疏颜内心。
她鼻尖莫名一酸，垂下眼帘，轻轻“嗯”了一声。
最近，实在发生了太多太多事。
多到，她都有些记不清了，也不记得她是怎么撑下来的。
周照野的目光在她低垂的睫毛上停留了片刻，那上面似乎沾染了一点湿意。
他想抬手，最终却只是握紧了身侧未受伤的拳头，克制地移开了视线。
“晚安。”他最后说道。
“晚安。”林疏颜抬起头，努力弯了弯唇角。
周照野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缓缓带上了房门。
没有锁，留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林疏颜站在原地，听着门外他渐行渐远的的脚步声，直到完全消失。
房间里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声。
她走到床边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柔软的被面。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那股清冽又带着药味的气息，莫名地让人安心，却又搅动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绪。
次日清晨，林疏颜醒来时，天光已大亮。
客房静谧，昨夜那点微妙心绪仿佛也随着晨光消散。
她没有多留，洗漱后便悄然离开，驱车直接回了自己的工作室。
工作室里，窑炉再次被她点燃。
她没有立刻着手被泄露的那个系列，而是根据昨晚勾勒的新思路，开始尝试新的组合创新。
泥土在指尖被赋予新的形态，专注能让她暂时忘却外界的纷扰。
忙到下午，她带着几份修改过的设计草图，再次前往宋青山老师的工作室。
一是真心请教几个工艺难题，二来，她也存着一丝试探的心思。
设计稿泄露，源头很可能就在宋老这里，虽然她不信是宋老所为，但总得弄清楚可能的漏洞。
宋老正在案前品茶，见到她来，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招呼她坐下，“新思路？”
他接过草图，戴上老花镜仔细端详，“嗯，这个转折处理很大胆，釉料配比想好了吗？烧成温度可能要调整。”
两人就着草图讨论起来，气氛一如往常的平和。
聊完正题，宋老一边收拾桌上的茶具，一边似是随口提起：“对了，前两天陆知瑶那丫头来过一趟。”
林疏颜整理草图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抬眼看向宋老，面上不动声色：“哦？她来”
“来道歉的。”
宋老摇摇头，叹了口气，“看着是憔悴了不少，说知道自己以前走歪了路，辜负了教导，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语气里带着长辈的惋惜，但并无更多情绪。
林疏颜的心却猛地一沉。
陆知瑶？前几天？来宋老这里道歉？
时间线瞬间在她脑中清晰串联起来，陆知瑶来访，就在她的设计草图摊在宋老书案上的那段时间。
然后没过两天，“云起”就发布了与她核心创意几乎一模一样的作品。
所有的疑点似乎都找到了指向。
陆知瑶有动机，有机会，也有能力将信息传递出去。
至于“云起”这个海归艺术家，肯定是闻轻歌推出来的一个傀儡和挡箭牌。
一股怒意夹杂着被愚弄的憋闷涌上林疏颜心头。
她几乎可以肯定，就是陆知瑶。
难怪闻轻歌能如此精准地打击“小满”，原来是从这个她这个阴魂不散的“故人”身上打开了缺口。
她垂下眼，掩饰住眼中翻涌的情绪，语气尽量平静：“是吗，她能想明白，也是好事。”
“但愿吧。”宋老并未察觉异样，只是感慨，“路都是自己选的，也得自己走回去。”
林疏颜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又闲谈几句，便借口工作室还有事，起身告辞。
走出宋老的工作室，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林疏颜坐进车里，没有立刻发动引擎。
她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胸口那股郁气却难以平复。
又是陆知瑶。
这大姐到底要干嘛？
要不是上次自己母亲突发状况，陆知瑶现在就在监狱里了，她还这么不知足？
有些人，如同跗骨之蛆，无论你走到哪里，她们总能重新出现在你的生活里，带来新的伤害。
但很快，那点疲惫就被更坚硬的决心取代。
知道了对手是谁，总比在迷雾中摸索要好。
她拿起手机，给周照野发了条简短的信息：“泄露设计稿的人，很可能是陆知瑶。她前几天去过宋老工作室，时间对得上。”
信息发出，她看着窗外流动的车河，眼神重新变得冰冷。
林疏颜没有犹豫，更没有心软。
她直接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那是之前她组建的专门处理林氏法律事务及敏感事件的精英律师团队负责人。
“李律师，我是林疏颜。”
她的声音平静，“关于陆知瑶女士涉嫌绑架、非法拘禁我的案件，我决定正式提起诉讼，并拒绝任何形式的和解。”
“请立刻整理所有证据，包括上次因故暂缓提交的医疗记录、现场勘查报告，证人证言，以及她近期可能涉及的其他不法行为的调查线索，一并提交司法机关。”
“我要最快的立案和审理速度。”
电话那头的李律师显然有些意外，但专业素养让他立刻回应：“明白，林董，所有证据链完整，立案没有问题，我们会启动特别程序，申请不公开审理，并推动快速排期。”
“很好。”林疏颜挂断电话，眼神没有丝毫温度。
上一次，因为母亲突发重病，她心力交瘁，最终同意暂时搁置，只让陆知瑶付出了名声扫地的代价。
现在看来，有些人根本不配得到任何宽恕。
这一次，她不会再给任何人机会。
律师团队的动作快得惊人。
利用周照野方面提供的某些“绿色通道”和确凿无疑的铁证，立案、传唤、刑事拘留
一系列程序在短短三天内走完，快到连水花都来不及溅起。
陆知瑶是在陆宴修的公寓里被带走的。
她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冰冷的手铐和警察出示的逮捕令，上面“绑架”，“非法拘禁”等字眼刺得她眼睛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