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父沉吟片刻，缓缓道：“闻世伯的提议，不无道理，眼下多事之秋，稳定为上。”
闻廷峰笑着补充，语气却加重了几分：“是啊，照野，两家合作这么多年，盘根错节，一荣俱荣，早些成为真正的一家人，许多事情处理起来更方便，也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和损耗。”
“轻歌嫁过来，闻家自然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这话软中带硬，既是利诱，也隐含警告，若不联姻，这“后盾”可能就不那么坚实了，甚至可能变成阻力。
周照野端起手边的茶盏，指腹摩挲着瓷壁，抬眼看着闻廷峰，“闻世伯的美意，我心领了，只是婚姻大事，关乎一生，我与林疏颜小姐已有婚约在先，虽然没有正式举行仪式，但人尽皆知，此时另娶，于理不合，于周家名声也有损。”
他拒绝得直接，但措辞依旧保持着对长辈和对方的表面尊重。
闻轻歌嘴角的笑容未变，眼神却冷了一瞬。
闻廷峰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婚约？那个林疏颜？照野，年轻人重情义是好事，但也要识大体明得失。”
“她现在自身难保，牵扯进那么多是非，难道你要让周家也一起被拖进泥潭？那所谓的婚约，不过是权宜之计，当不得真。”
“我们闻周两家，才是门当户对，利益与共。”
气氛陡然紧绷。
周父眉头紧锁，显然闻廷峰的话也代表了他一部分担忧。
就在周照野准备再次开口，以更坚决的态度回绝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位穿着中式绸衫，手持沉香木拐杖的老者，在管家的搀扶下，缓步走了进来。
他身形已有些佝偻，但一双眼睛却依旧锐利清明，目光所及，连气势逼人的闻廷峰也不由自主地收敛了几分。
正是周家真正的定海神针，久已不太过问具体事务的周老爷子，周照野的祖父。
“大晚上的，这么热闹？”周老爷子声音不高，却带着岁月沉淀的威严。
他走到主位坐下，目光扫过众人。
闻廷峰立刻换上更恭敬的笑容：“周叔，打扰您休息了。我们正和照野商量他和轻歌的婚事。”
周老爷子“嗯”了一声，看向周照野：“你怎么说？”
周照野站起身，对祖父恭敬道：“爷爷，孙儿目前无心婚事，与林小姐的约定也尚未了结。此时谈婚论嫁，不合时宜，也有违诚信。”
周老爷子听罢，沉默片刻，枯瘦的手指在拐杖龙头轻轻敲了两下。
书房里落针可闻，连闻轻歌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终于，老爷子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锤定音的力量：“孩子的事，让孩子自己做主。我们这些老家伙，急什么？闻家小子，”
他看向闻廷峰，“你的意思我明白。但周家的媳妇，不是用来稳定股价或者堵外人嘴的工具。照野大了，他的路，让他自己选。”
“选对了，是他的本事；选错了，他自己担着。只要不违法乱纪，不伤天害理，我这把老骨头，还容得下孙子试错。”
这话看似公允，甚至有点放任，但内里的回护之意，闻廷峰岂能听不出来？
老爷子这是明确表态，不赞成，至少不强迫这桩联姻，并且给了周照野自主行事的空间。
闻廷峰脸色微微变了变，但面对周老爷子，他不敢造次，只得强笑道：“周叔说得是，是我心急了，也是看两个孩子般配”
“既然照野暂无此意，那此事，再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一场逼婚，被周老爷子四两拨千斤地暂时压了下去。
闻家人很快告辞，只是闻轻歌转身前，看向周照野那深深的一眼，温柔表象下，是几乎要溢出来的冷意。
书房只剩下周家人，周父看向老爷子：“爸，闻家那边”
老爷子摆摆手，打断他，目光落在周照野身上：“你选的路，不好走，闻家丫头，还有她背后的人，不会轻易罢休，你想清楚了？”
周照野迎上祖父的目光，没有丝毫闪避：“想清楚了，爷爷。”
“嗯。”老爷子点点头，不再多言，在管家的搀扶下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又停住，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周家，不养孬种。”
门关上。
“嗯，就是些惯常的商场上见不得光的手段，处理起来繁琐些。”
他反过来关心林疏颜，“倒是你那边，旧案调查阻力大，还要稳住林氏，才是真的辛苦，妈今天怎么样？”
“妈妈今天精神好些了，能认出我了。”
林疏颜的声音也柔和下来，“医生说是好现象，许晴那边周照野安排的人很周到，她情绪稳定多了，还主动整理了一些她父亲留下的旧物，希望有用。”
她没有说自己在医院和公司之间连轴转的疲惫，也没有提董事会里那些欲言又止的目光和暗地里的阻力。
“那就好。” 周照野的声音更沉了几分，“疏颜，闻轻歌这边的小动作，你不用管，专心处理林氏的事，她动不了zy的根本，无非是分一点心。”
他语气里带着些嘲讽。
“我知道。”
林疏颜随手拿起一个水果，“她越是这样，越是说明她急了，没别的牌可打，只是”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zy的项目，真的没问题吗？如果需要”
“不需要。”
周照野打断她，语气很是果断，但随即又放软了些，“疏颜，别想着帮我分担这个，你现在要扛的已经够多了，我这边我有办法应对。”
“你的战场在林氏，在二十年前的真相那里，我们各自守好阵地，就是最好的并肩作战。”
他的话像一块定心石，稳住了林疏颜的内心。
她明白他的意思，也感激他的信任。
“嗯。” 她应了一声，没再坚持，转而问道，“你吃饭了吗？这几天是不是又只靠咖啡撑着？”
电话那头传来周照野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助理订了餐，一会儿就到。”
他难得地没有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