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4号。”周照野确认了保险箱编号，然后看向林疏颜，目光沉静，“钥匙。”
林疏颜深吸一口气，从贴身的内袋里取出那把黄铜小钥匙。
周照野则从自己西装内衬中拿出一个特制的电子密钥卡。
这是他通过银行高层取得的、验证客户身份和开启双重锁的必要工具。
“密码前半部分。”他提醒。
林疏颜回忆着母亲笔记本上那些几乎消失的铅笔痕，用德语报出一串混合了字母、数字和特殊符号的复杂密码。
周照野在密钥卡上同步输入。
“咔哒。”一声轻响，保险箱的外层电子锁解除。
现在，需要物理钥匙。
林疏颜的手微微有些抖，她将钥匙插入锁孔。
锁孔咬合紧密，转动时需要不小的力气。
周照野的手适时覆了上来，帮她一起转动。
“喀嚓。”
更清晰的一声响动，内层机械锁开了。
两人对视一眼，周照野微微颔首。
林疏颜拉开沉重的箱门。
里面没有想象中的珠光宝气或堆积如山的文件，只有一个深灰色、铅封完好的金属文件盒，静静地躺在丝绒内衬上。
盒子上积着一层薄灰，昭示着岁月的沉淀。
周照野戴上随身携带的薄手套，将盒子取出，放在密室中央的桌子上。
他检查了铅封的完整性，确认无人动过后，用小刀谨慎地划开。
林疏颜屏住呼吸。
盒盖掀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摞用防潮纸仔细包裹的文件。
周照野一层层揭开。
最上面的，正是那份未经任何篡改的化工厂原始安全评估报告。
纸张已经泛黄变脆，但上面黑色的印刷体字迹、红色蓝色的图表、以及末尾处数位专家和技术负责人清晰可辨的签名与鲜红的骑缝章，都完好无损。
报告的结论部分，用醒目的字体标明了数处“严重隐患”和“不符合安全标准”，与后来公布的“符合要求”的报告截然相反。
下面，是几份法律协议原件。
林疏颜一眼就看到了父亲林清远的签名，而另一方的签名和印章，竟然是闻家的一个人。
她和周照野对视一眼。
“这个人是？”
“闻轻歌的叔叔。”周照野回答，表情也有些凝重。
林疏颜翻开协议，里面的条款冰冷而赤裸，涉及掩盖隐患，分摊责任，利益交换，甚至包含了事后安抚受害者家属的预算分配方案。
再往下，是一本羊皮封面的私人账簿。
最后，是一个老式的微型胶卷和几张已经褪色的照片。
胶卷内容未知，照片则是一些模糊但能辨认的会面场景，主角包括林清远、闻家那位长辈，以及几个当时负责安全审查的官员。
铁证如山。
每一件物品都像一块沉重的砝码，压向天平的另一端，足以撬动整个被掩盖了二十年的真相。
林疏颜伸出手，指尖轻触那泛黄的报告边缘，冰凉的触感直抵心底。
她仿佛能透过纸张，看到父亲当年写下这些名字、盖上这些印章时，内心的挣扎与最终的沉沦。
愤怒，悲哀，释然、，还有沉甸甸的责任感，混杂在一起，让她喉头发紧，眼眶发热。
周照野迅速而专业地用高精度扫描仪将所有文件逐页扫描，存入多个加密硬盘。
他的动作冷静利落，确保了电子副本的绝对清晰和安全。
做完这一切，他将原件小心地放回金属盒，重新铅封。
“原件必须留在这里，这是最安全的保管方式，扫描件足够。”
他解释道，声音在寂静的密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有了这些，接下来的每一步，我们都可以走在法律和证据的前面。”
林疏颜抬起头，看向他。晨曦透过密室门上方极小的气窗，在他肩头投下一道微光。
他站在那里，沉稳无比。
“又要再和你说一遍谢谢了。”林疏颜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周照野将加密硬盘稳妥收好，闻言抬眼：“谢早了。”
拿到证据只是开始，怎么用，才是关键，不过，至少现在，我们有了一副能赢的牌。”
从瑞士返回的飞机上，林疏颜和周照野已将后续步骤反复推演。
证据在手，如何将其转化为胜势，需要精准的落子。
许晴，是其中关键一步，但也可能是最难的一步。
林疏颜没有通过电话或中间人，她选择了亲自去许晴临时安置的公寓楼下等。
周照野安排了人在远处警戒，但没有干涉她的决定。
许晴下楼扔垃圾时看到了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而警惕，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手指攥紧了垃圾袋。
“你怎么找到这里？” 她的声音干涩，充满了防备。
“许晴，我们谈谈。”林疏颜上前一步，语气尽量平和，“就几分钟。”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许晴别开脸，想绕过她，“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已经你们还想怎么样？”
“不是你们，是我。”林疏颜拦住她，目光诚恳，“我想跟你谈谈你父亲，许云山。”
听到父亲的名字，许晴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抬头瞪向她，眼圈迅速红了，“别提我爸，你们林家害得他还不够吗？现在又想来害我？”
“那些钱，那些威胁是不是你？”
“不是我。”林疏颜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恰恰相反，那些威胁你的人，和我们正在追查的，是同一伙。他们害怕你父亲知道的事，也害怕你现在可能知道的事。”
许晴愣住，眼神惊疑不定。
林疏颜趁着她愣神的片刻，“我今天来，没有别的意思，更不是来逼你做任何事。”
“我只是想替我父亲，也替当年的林家，对你说声对不起。”
她微微低下头，“对不起，许晴。我父亲犯下的错，对你们家造成的伤害，无论过去多少年，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真正弥补。”
“这句道歉迟了二十年，可能轻飘飘的也没什么用，但这是我欠你的。”
许晴像是被烫到一样，后退几步，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
她看着林疏颜，想到之前她对自己的帮助和真诚，胸腔里堵着的愤怒有一丝细微的松动。
但长久以来的恐惧和近期被胁迫的阴影立刻占据了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