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潭市的夜幕总是比其他地方来得更早一些。
林默站在老城区最高的废弃水塔上，冷风灌进他的衣领。他左手腕上的青铜镯子正在发出微弱的光，那光芒不像往常那样稳定，而是像心跳般有规律地搏动着。
“第三十七次了。”他低声自语，眼睛盯着镯面浮现的裂纹。
这些裂纹是在三天前出现的，就在他阻止了那场银行劫案之后。原本温润如玉的镯面，如今布满了蛛网般的细纹，裂纹深处隐隐透出暗红色的光，像是凝固的血。
林默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看相册里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是两个穿着旗袍的女人，面容有七分相似，手腕上都戴着几乎一模一样的镯子。照片背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民国廿三年秋，与妹摄于沪上。双镯若在，轮回可破。”
这是他祖母留下的唯一线索。
手机突然震动，打断了林默的思绪。屏幕上跳出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镯裂几重？轮回将启。子时三刻，老纺织厂见。勿告他人。”
林默瞳孔微缩。知道镯子会“裂”的人，全世界不超过三个。他迅速回复：“你是谁？”
几乎是同时，对方发来一张照片——那是半截断裂的玉镯，断面处有暗红色的纹路，和他手腕上镯子的裂纹如出一辙。照片下面还有一行字：
“我是另一个戴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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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纺织厂坐落在龙潭市北郊，已经废弃了二十年。林默提前半小时到达，隐藏在厂区外一片荒草丛中观察。子时的月光惨白，透过破碎的窗户照进厂房，在地面上投下扭曲的阴影。
他手腕上的镯子搏动得更急了，仿佛在预警什么。
十一点四十五分，一个瘦削的身影出现在厂房门口。那人披着宽大的黑色斗篷，看不清面容，但从步态看应该是个女人。她在门口停顿片刻，似乎在确认什么，然后径直走向厂房深处。
林默悄无声息地跟上。
厂房内，巨大的纺织机械像史前巨兽的骨架般静默矗立。月光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划出一道道光路，空气中飘浮着棉絮和铁锈的气味。黑衣女人停在一台锈迹斑斑的纺纱机前，伸手抚摸机器上的铭牌。
“出来吧，林默。”她的声音沙哑而疲惫，“你的呼吸声在空旷地方特别明显。”
林默从阴影中走出，右手下意识按在腰间的短刀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女人缓缓转过身，掀开斗篷的帽子。那是一张四十岁上下的脸，眉眼间有股书卷气，但左脸颊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从眼角一直延伸到嘴角。最让林默震惊的是她的右手腕——上面戴着一只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青铜镯子，只是镯面上布满了黑色裂纹，像是被雷劈过。
“我叫苏青，按照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姨祖母。”女人说，“你祖母苏白是我姐姐。”
林默脑中嗡的一声。祖母确实有个妹妹，但家族记载中，那个妹妹早在1937年就失踪了，怎么可能……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苏青苦笑，举起戴镯的手，“‘诡镯定轮回’，你以为只是一句判词？不，它是诅咒，也是契约。戴镯者不入轮回，不老不死，直到找到另一只镯子，完成‘双生判词’规定的使命。”
“什么使命？”林默追问，心跳如擂鼓。
苏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纺纱机后，从阴影里拖出一个老旧的铁皮箱。她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叠泛黄的文件、几张黑白照片，还有一本用油布包裹的笔记。
“1937年，我和你祖母在上海得到这对镯子。给我们镯子的老道士说，这是明朝嘉靖年间，一位道号为‘虚谷子’的道人炼制的法器，本意是助有缘人窥破轮回，得道长生。”苏青的声音在空旷厂房里回荡，“但他炼器时出了差错，或者说是天意弄人——镯子确实能让人跳出轮回，但代价是成为‘轮回裂隙’的看守者。”
她翻开笔记，指向其中一页。泛黄的纸页上用工整的毛笔字写着：“双镯现，裂隙开。阴阳合，轮回改。若不合，天地灾。”
“什么是轮回裂隙？”林默问，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苏青抬头看他，眼神复杂：“你知道为什么龙潭市总发生那些离奇案件吗？银行劫匪突然发疯自首，失踪多年的尸体在完好状态下突然出现，还有上周那起公交车凭空消失又出现的怪事——”
“都是裂隙的影响？”
“裂隙是正常时空的破损点。”苏青点头，“就像一张纸上的破洞，我们的世界和无数平行世界、过去未来在这里交错。镯子原本的作用是修补这些裂隙，但需要两只镯子同时发力，阴阳相合。如果只有一只，或者两只镯子力量不同步……”
她举起自己那只布满黑色裂纹的镯子：“就会像这样。我这只镯子在1942年受过重创，从那以后就失控了。裂隙不仅没被修补，反而开始扩大。而你祖母那只镯子传到你手上时，已经积累了三代的‘轮回债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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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搏动的镯子：“所以镯子上的裂纹……”
“是裂隙扩大、轮回失衡的表现。”苏青打断他，“最迟三天，龙潭市会出现一次大规模的‘轮回倒错’。你可能看到民国时期的人走在现代街道上，可能看到已经死去多年的人复活，甚至可能看到未来的景象出现在现在——时空将完全混乱。”
林默想起最近几天遇到的怪事：前天在超市看到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眨眼间消失，昨天在图书馆发现一本1950年的书上写着2023年的新闻标题……
“怎么阻止？”他直截了当地问。
苏青从铁皮箱底层取出一卷古旧的羊皮纸，缓缓展开。纸上绘着复杂的八卦图，图中央是两个交错的镯子图案，周围密密麻麻写满了古文字。
“唯一的办法是‘双镯合一’。”她说，“但合一的过程极其危险。两只镯子必须同时在‘裂隙中心’启动，而且戴镯者必须心意相通，稍有差池，不仅我们会死，整个龙潭市都可能被卷入永恒的时空乱流。”
“裂隙中心在哪里？”
苏青指向羊皮纸上的一个标记，那位置林默再熟悉不过——
龙潭市博物馆。
“明天下午三点，博物馆地下三层，那里有一间不对外开放的储藏室。”苏青说，“1942年，我和你祖母在那里尝试过一次双镯合一，失败了。我脸上的伤疤，我镯子上的裂纹，都是那次失败的代价。而你祖母……她失去了部分记忆，后来完全忘了自己有个妹妹，忘了镯子的真正用途。”
她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得异常严肃：“林默，这次如果再失败，后果不堪设想。你想清楚了吗？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你可以带着镯子离开龙潭市，至少能保住自己的命。”
林默沉默了片刻。他想起了父母早逝后独自抚养他的祖母，想起了那些因为镯子力量而获救的人，想起了这座城市里无数毫不知情的普通人。
“时间？”他问。
苏青眼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光：“明天下午三点，我会在博物馆西门等你。带好你的镯子，还有……”她犹豫了一下，“带上你所有的勇气。裂隙开启时，你会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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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纺织厂时已近凌晨两点。林默走在空旷的街道上，手腕上的镯子仍在搏动，但频率似乎慢了一些。他脑海中不断回响着苏青最后那句话：
“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那都是已经发生、正在发生或将要发生的真实。轮回裂隙里没有幻觉，只有被折叠的时空。”
手机突然响起，是刑警队的小赵：“林哥，出事了！博物馆昨晚遭窃，但奇怪的是，什么都没丢，只是地下三层的门被打开了。更诡异的是，监控显示门是自己开的，根本没有嫌疑人！”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他抬头看向东方渐白的天空，突然有种预感——某种超越他理解范畴的东西，正在龙潭市深处苏醒。
而他和手腕上这只越来越烫的镯子，正处在风暴的最中心。
镯影重重，轮回将启。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