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没有停留,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贪婪与恐惧,也是这座城市的一部分。
两人穿过凝固的人群,看遍了众生百态。
有人在狂欢中迷失,有人在角落里哭泣,有人在等待永远不会回家的爱人,有人在挥霍最后的青春。
在这被拉长的二十四小时里,所有的悲欢离合都被无限放大,赤裸裸地展现在两人面前。
忽然,遥小心的脚步停住了。
在一个公园的长椅旁,她看到了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大概只有五六岁,穿着一身粉色的蓬蓬裙,像个精致的洋娃娃。但此刻,这个洋娃娃正在哭泣。
她的手里拿着一支刚刚融化了一半的冰淇淋,因为奔跑而摔倒,冰淇淋球掉在了地上,沾满了灰尘。
小女孩保持着摔倒的姿势,眼泪挂在睫毛上,那张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委屈和伤心。
在这个充满了成人欲望的城市里,这个因为掉了冰淇淋而哭泣的孩子,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又如此真实令人心疼。
“她一定很想吃那支冰淇淋。”遥小心蹲下身,看着小女孩那双含泪的大眼睛,声音有些哽咽,“在这个循环里,她每一天都要摔倒,每一天都要看着心爱的冰淇淋掉在地上,每一天都要哭一次”
路远静静地站在她身后,看着这一幕。
作为十阶神明,他见过恒星熄灭,见过文明崩塌。按理说,一支掉落的冰淇淋,在他眼中连尘埃都算不上。
但此刻,看着遥小心那心疼的眼神,看着那个小女孩凝固的眼泪。
路远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谁说她每一天都要哭的?”
路远走上前,也在小女孩面前蹲了下来。
他伸出手,并没有去捡那个掉在地上的冰淇淋。
他摊开掌心,体内那颗浩瀚如宇宙的“源力之心”微微搏动了一下。
不是为了毁灭,不是为了战斗。
仅仅是为了创造一点点甜。
嗡。
空气中的水分子和糖分在法则的牵引下迅速汇聚。
一团粉红色的光芒在他掌心亮起。
几秒钟后,一支崭新的、散发着草莓甜香的冰淇淋出现在他手中。
但这并不是普通的冰淇淋。
它的表面流转着一层淡淡的晶莹光泽,那是路远用“炎神大道”的反向法则——“永恒冻结”的一丝意境,将其固化。
“我定义。”
路远看着那个小女孩,轻声说道,语气认真得像是在颁布一道宇宙敕令:
“这支冰淇淋,永远甜美,永远不会融化,永远属于你。
他轻轻地将这支“神造”冰淇淋,塞进了小女孩那只原本空荡荡的小手里。
然后,他伸出手指,轻轻拭去了小女孩眼角的泪珠。
虽然小女孩依旧保持着静止,但在冰淇淋触碰到她手心的那一刻,遥小心分明看到,小女孩眼中的悲伤似乎淡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在梦中得到了糖果的安宁。
“走吧。”
路远站起身,拍了拍手,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遥小心站起来,看着路远,眼神亮晶晶的:“路远,你变了。”
“嗯?变帅了?”路远挑眉。
“变得更像个人了。”遥小心挽住他的手臂,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以前你总是在想怎么赢,怎么活下去。但现在,你会为了一个孩子做冰淇淋。”
“这样的守护神,比那个高高在上的雕像,可爱一万倍。”
路远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将手臂收紧了一些。
“好了,约会结束。接下来,该干正事了。”
路远抬起头,目光锁定了城市中央那座最高的钟楼。
“我们去给这座城市调个音。”
莱茵城的钟楼,是整座城市的制高点。
巨大的机械表盘直径超过百米,时针和分针如同两把巨剑,直指苍穹。
此时,路远就坐在那根长达五十米的分针顶端,双腿悬空,脚下是整座凝固的黄金之城。
遥小心坐在他身边,这里的风很大,吹得她的长发乱舞,但她一点也不害怕,因为身边这个男人就是最坚固的防风墙。
“路远,你要怎么做?”遥小心好奇地问道,“不打破循环,怎么让时间恢复正常?”
“你看。”
路远抬起手,指着下方的城市。
“在你的眼里,这是一座城市。但在我的眼里,这是一架走调的钢琴。”
路远缓缓闭上双眼。
刹那间,他那磅礴如海的神念倾泻而出,化作亿万根无形的丝线,瞬间覆盖了整座莱茵城。
在他的感知世界里,那些原本纠缠在一起、混乱不堪的时间法则线条,被他一根根地捕捉、梳理。
这需要极高的微操能力。
如果说之前的战斗是挥舞大锤砸墙,那么现在,他就是在用绣花针修补神经。
“时间不是敌人,它只是一段旋律。”
路远的声音在风中飘荡,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仿佛在阐述某种至高的哲学。
“当旋律乱了,暴力的做法是砸碎琴键。但聪明的做法,是重新定弦。”
铮——
一声清越的弦音,突兀地在天地间响起。
那不是乐器的声音,而是法则共鸣的震颤。
路远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拨动。
他拨动了那根最粗壮、最错乱的“时间主弦”。
“我不需要斩断它。”
路远猛地睁开眼,双眸中七彩流转,“源力之心”全功率运转,一股名为“定义”的无上伟力,顺着他的指尖,注入了那根时间主弦之中。
“我定义——”
“这过去的二十四小时,这无数次的绝望循环,这一切的混乱与停滞”
“皆为梦境!”
轰!
随着“梦境”二字出口,整座城市的法则结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坚硬、闭环的时间囚笼,在“梦境”这个概念的定义下,瞬间变得柔软、模糊起来。
梦,是可以跳跃的。
梦,是可以快进的。
梦,醒来之后是可以遗忘的。
路远就像是一个最高明的剪辑师,他将那段不断重复的、绝望的二十四小时素材,剪切、压缩、模糊化处理,然后将其打包成一个名为“一场大梦”的文件,塞进了所有居民的潜意识里。
“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