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那熊一样的悍匪头目还在狞笑，他甚至注意到了城头那个拉弓的身影，还轻蔑地吐了口唾沫。
这么远的距离，射过来的箭连给他挠痒痒都不配。
然而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听到了一阵古怪的呼啸声，由远及近，飞速放大。
他下意识地抬头。
一道火光，在他的瞳孔中，由一个点，迅速扩大，占据了他的整个世界。
那道火光，精准无比地，对准了他的面门。
没有惨叫。
那熊一样的悍匪头目，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丝一毫属于人类的声音。
噗。
一声轻微到诡异的闷响。
那支焦黑的火箭，携带着无法抗拒的动能，从他的眉心正中贯入。巨大的力量瞬间引爆了整个颅腔。
下一刻，他那颗硕大的头颅，炸开了。
红的、白的，混合着碎裂的骨片，朝着四面八方喷溅而出。站在他身旁的一个亲信悍匪，整张脸被这股滚烫的浆液糊满，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抹，只摸到一手黏稠温热的碎肉。
那具无头的庞大身躯，在马车上僵直了片刻，手中的开山刀“哐当”一声坠地，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死寂。
一种足以让心脏停止跳动的死寂，瞬间笼罩了悍匪的中军。
前一秒还在狞笑，还在用同伴的性命作为赌注的头领，下一秒，就成了一具喷血的无头尸骸。
那个抹了一脸碎肉的悍匪，终于反应过来，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那声音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看到了地狱里的恶鬼爬上了人间。
“鬼！鬼啊！”
他转身就跑，连滚带爬，彻底丧失了所有斗志。
他的崩溃，成了一个信号。
所有簇拥在周围的精锐悍匪，全都看到了那匪夷所思的一幕。百步之外，一箭穿颅。这不是武技，这是神话，是传说，是只存在于说书人嘴里的鬼神手段！
他们看向北城墙，那个在火光下若隐若现的灰色身影，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掌控生死的魔神。
恐惧，是会传染的。
尤其是在主将暴毙，信仰崩塌的瞬间。
“头领死了！”
“跑啊！快跑！”
精锐悍匪的阵线，瞬间土崩瓦解。
而在他们前方，那数千被驱赶的流民，也同样看到了这一幕。
他们茫然地回头，只看到那个驱使他们去死的恶魔，变成了一具无头尸体。而那道自城头传来的，清晰有力的声音，还在他们耳边回响。
“你们的tyrantisdead!”
“thepathtolifeisbehdyou,notonthiswall!”
短暂的死寂后，人群爆发出了一阵巨大的骚动。
一个被逼着拿起木棍的男人，看着自己身前不远处，一个被滚石砸烂了半边身子的同乡，又回头看了看那具无头的尸体，他浑身一颤，扔掉了手里的木棍。
他跪倒在地，朝着城墙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然后，他爬起来，拉起身旁吓傻了的妻子，疯了一般向后方逃去。
有人带头，整个绝望的人潮便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不冲了！不冲了！”
“活下去！我们要活下去！”
求生的本能，彻底压倒了被驱使的麻木。数千流民组成的浪潮，调转了方向，开始向后方溃散。他们推开那些还想阻拦的悍匪，践踏着同伴的尸体，只为了逃离这座修罗场。
城墙之上，是另一番景象。
所有的喧嚣，所有的嘶吼，都在那一箭之后，彻底消失了。
无论是陈武麾下的老兵，还是忠义堂的汉子，亦或是那些临时征召的民壮，所有人都张大了嘴，石化一般，钉在原地。
他们的大脑，已经完全无法理解刚刚发生的事情。
那是什么？
神迹吗？
陈武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极致的、难以言喻的亢奋。他死死盯着秦少琅的背影，那个清瘦的，此刻却比山岳还要伟岸的背影。
他想起了秦少琅之前的每一次出手。
三箭三杀。
火烧连营。
再到此刻，这惊天动地、终结战局的一箭。
他终于彻底明白了。
自己投靠的，根本不是一个智谋过人的郎中，也不是一个武艺高强的豪杰。
他投靠的，是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神！一尊主宰战场的杀神！
“先生”
陈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任何言语在这样的神迹面前，都显得无比苍白。
秦少琅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角弓。
那张强弓的反震，让他的右臂肌肉还在剧烈地抽搐，虎口处一片火辣辣的刺痛。这一箭，几乎耗尽了他此刻能调动的全部体能。
他的内心却一片平静。
很好，结果在计算之内。擒贼先擒王，永远是成本最低，效率最高的战术。
现在，需要的是收割战果。
他没有理会身后那些狂热、崇拜的注视，转过身，冰冷的视线扫过下方已经彻底混乱的战场。
悍匪在逃，流民在散。
这是一个扩大战果，彻底击溃敌人心理防线的最好时机。
他看向身旁已经呆滞的陈武。
“陈武。”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陈武一个激灵，猛地挺直了身体，仿佛听到了神谕。
“属下在！”
“传令弓箭手。”秦少琅的指令清晰而冷酷，“放弃所有流民，不必追杀。集中所有箭矢，对准那些穿着皮甲、手持兵器的悍匪！”
“让他们跑，或者让他们死在逃跑的路上！”
“是！”
陈武没有丝毫犹豫，这一刻，秦少琅的任何一句话，对他而言都是绝对的真理。
他猛地转身，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那些还在发呆的弓手们咆哮。
“都他娘的听到了没有！先生有令！”
“自由射击！给老子瞄准了那些杂碎的后心窝子射！射空为止！”
这一声咆哮，终于惊醒了城墙上的所有人。
“遵命！”
“射死他们！”
被压抑的恐惧，被点燃的狂热，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致命的箭矢。
弓手们不再需要节省箭矢，他们拉开弓弦，将复仇的怒火，倾泻向那些正在溃逃的悍匪。
咻咻咻！
箭矢破空之声再次大作。
这一次，不再是漫无目的的覆盖，而是精准而致命的追杀。
一个又一个悍匪，在奔逃中发出一声惨叫，后心爆出一团血花，扑倒在地。
城墙上的守军们，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胜利了！
他们守住了！
在那个男人的带领下，他们创造了一个不可能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