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计策,毒,那是真毒!
若是说林阳递过来的是一把锋利的快刀,架在了许攸的脖子上。
那么贾诩,就是面无表情地接过这把刀,往刀刃上细细抹了一层见血封喉的剧毒。
末了,还要再狠狠推上一把,确保这一刀下去,神仙难救。
“好!好一个僭越之罪!”
曹操猛地一拍大腿,眼中精光爆射,
“这哪里是送礼,这分明是送他上路!文和此言,真乃一针见血!奉孝,让人去库房挑几件‘逾制’的好东西,明日交予文和,方便给那许子安排得明明白白!”
郭嘉点头。
贾诩微微颔首,神色恢复了之前的木讷:“主公谬赞,雕虫小技,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不知那第二策”
曹操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端起茶盏润了润喉,才将林阳那套针对孙权与刘表的“定制谣言”之策,一五一十地道来。
“简而言之,便是以谣言乱其心,以死士诈其行。让刘表觉得孙权要吞江夏,让孙权觉得刘表要趁火打劫。如此一来,两虎相争,自顾不暇,自然无暇北顾。”
贾诩听得很认真。
他那双常年半阖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手指无意识地在袖中摩挲着。
这一次,他沉默的时间比刚才更久。
良久,他考虑完毕,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由衷赞叹:
“妙。此计之精妙,在于‘攻心’二字。不费朝廷一兵一卒,不动国库一钱一粮,仅凭几张嘴,便想锁死江东与荆州。特别是那句‘谣言要定制’,简直是神来之笔,把这两家的软肋摸得透透的。”
听到贾诩这般评价,曹操与郭嘉对视一眼,皆是面露得色。
但紧接着,贾诩话锋一转。
“不过,主公。这世上,谣言可止于智者。”
贾诩目光幽幽,盯着舆图上荆州的位置,像条盘踞的毒蛇:“周公瑾乃世之奇才,那刘表身边的蒯越,亦非泛泛之辈。若是仅凭市井流言和几个被打得半死的细作”
“或许能让他们生疑,却未必能让他们真的动刀兵,去拼个你死我活。”
哦?”曹操立刻追问道,“依文和之见,当如何?”
“谣言这东西,得有骨头,才能立得住。这骨头,便是铁证。”
贾诩缓缓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虚点两下。
“我们不仅要传谣,还要帮他们把这谣言‘做实’。”
“请主公寻一书法高手,模仿孙权的笔迹——这不难,江东往来的公文不少,字迹有迹可循。伪造一封孙权写给长沙蛮王的亲笔密信。”
“信中无需长篇大论,言多必失。只写八个字即可:‘江夏若破,平分荆襄’。”
说到此处,贾诩顿了顿。
“信写好了,不能直接送去,这样便显得太假。得动用我们在荆州的暗桩,精心安排一场‘意外’。”
“让这封信,在一艘看似普通的商船上,被刘表的水师‘偶然’截获。记住,这截获的过程一定要难,要惨,要死上几人,最好是双方‘火拼’之后才拿到。东西越是来之不易,带着血腥气,那多疑的刘表才会深信不疑。”
“有了这封带血的密信,再加上之前铺垫的那些漫天谣言”
贾诩看着曹操,露出笑意:“那时候,刘表就算再能忍让,也被逼出了三分火气。为了保命,他不得不把所有的家底都压在江夏防线上。那时候,就算孙权把心掏出来给他看,他也不敢信了。”
“证据,能杀智者,鲜血,能迷人心。”
随着这最后一句话落地,曹操只觉得后脊背一阵发麻。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畅快感。
毒!
太毒了!
这就是贾文和啊!
要真是如此补充,这个计策算的上是更加完整!
稳了!
这一下,无论河北还是江南,都将在他曹孟德的股掌之间!
“文和之谋,当真如鬼神莫测!”曹操霍然起身,难掩激荡之情,“得此二策完善,我后方无忧矣!”
郭嘉也是倚着桌子抚掌大笑:“妙哉!有文和这把毒盐撒上去,这锅汤,算是彻底沸了!我便不信那刘景升还能坐得住!”
面对两人的盛赞,贾诩却并未居功自傲。
他缓缓站起身,向曹操深深一揖,动作标准得挑不出一丝错处。
“主公。”
“嗯?文和还有何事?”
“此二策,一环扣一环,对人心之洞察简直入木三分。尤其是那‘定制谣言’的思路,跳脱常规,却又直指人心。”贾诩抬起头,试探着问道,“这等手笔,绝非寻常谋士能在短时间内想出。不知是何方高人所献?”
曹操和郭嘉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露出了那种“你懂的”,还带着几分神秘与得意的笑容。
不过曹操并未明言,只是背着手走到窗前。
他指了指窗外漆黑如墨的夜空,意味深长道:“文和啊,这世间虽乱,但总有些高人,喜欢隐于市井,笑看风云。如潜龙在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你我只需用好这风云便是。”
贾诩心中一凛。
隐于市井?
潜龙在渊?
曹操这话虽然没说透,但分量极重。
那了不起的人物
罢了,何必多想多问?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此事,便由文和来办。那许攸之反,需时机恰当,火候一到,方能一战定乾坤。”曹操转过身,一锤定音。
“主公所言甚是,诩自有算计,主公放心!”贾诩拱手应下,神色恢复了往日的木讷与低调。
“如此甚好!”曹操终于扛不住那排山倒海般的困意,抬了抬手,“有文和在,我心安矣!夜深了,都散了吧。”
“主公过奖,贾某告退。”贾诩再次一拜,转身退入黑暗之中。
郭嘉笑笑,也抬手告退而去。
曹操打了个哈欠,终究是扛不住困意,唤来下人扶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