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1章 商讨对策和兑现承诺
朱亮祖这边带着夫人和儿子准备回乡祭祖,也好把自己封王的消息告慰祖宗,自己老家的门楣自然也要砸掉重换一个,这是古代的传统,光耀门楣可不只是嘴上说说,物理上也要达到才行。
而京城的鲁锦这边,他先是安排了一队禁卫士卒护送那几个土司使者返回贵州,然后自己也投入了处理政务和理综班教程的事情中去,接下来还有炼油,化工厂,电报,江南第一条铁路路线的勘测,许多东西都需要他来指导理综班的学生来做。
与此同时,年初跟随汪大渊的船队返回国内的高丽使者崔哲,也把鲁锦要追加贡赋的消息送回了国内,此消息甫一传回高丽,立刻就引起高丽君臣一阵激烈的争吵,但是这种大事,放到朝堂上争论也没有用的,最后还是得几个人的最高决策层才能决定。
一年二十万斤铅,不过是一年一百吨,对高丽来说还真不算特别多,高丽有大型铅矿,矿产是不缺的,无非是多安排些民夫采矿而已,但是这每年一万匹马,就有点让高丽头疼了。
高丽全国原本还有三十万匹马左右,这才短短几年的时间,就先后三次给大明上贡了三万两千匹,直接十分之一没了,现在大明又要涨价,每年的贡马追加到一万匹,还特么指明了不要上岁数的老马,必须是青壮的骏马,母马还不能少于一半。
就大明这么个索贡法,高丽就是有再多的马匹也经不住这么薅啊,恐怕最多再有五六年,高丽的青壮骏马就要被大明薅光了。
而且大明还索要了那么多育龄期的青壮母马,这些母马每年可都是能产小马驹的,若是大明只要公马,他们还可以靠新生的马驹补充一些,现在大明直接连当作生产工具的青壮母马都要走了,他们连补充都补充不了,一直这么下去,高丽的马匹非要绝种了不可
高丽的头号大将郑世云,很敏锐的就察觉到,大明这是在有组织,有预谋的持续削弱高丽的骑兵力量,至于理由吗,暂时还不清楚。
但就以之前大明强行索要济州岛,抢占双城总管府,拒不奉还,且还给双城总管府改名为玄菟府的态度来看,大明很有可能是在打着收复汉四郡的主意。
所以一旦高丽失去了骑兵力量,军事能力大跌的时候,就很有可能是大明对高丽出兵之时,到时便有亡国之危啊!
针对这个情况,郑世云立刻向王颛建言献策,最好不要答应大明的要求,可以用其他条件去换,然后看看大明的反应,如果大明真的有意灭亡高丽,那还是趁早停了给大明上贡,早点练兵做防御准备为好,否则继续给大明上贡马匹,那岂不成了资敌?
王颛听完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大明若有灭亡高丽之心,那高丽又该如何抵挡?
他连忙把高丽宰相廉悌臣找了过来,询问对此事的意见,而廉悌臣在听完来龙去脉后,却得出了一个与郑世云相反的判断。
“大王,明国此举确实是在有意削弱我国的骑兵力量,但若因此就说大明有灭亡高丽之心,臣还是觉得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
“哦?先生此话怎讲?还请细细道来。”王颛闻言眼前一亮,立刻问道。
廉悌臣看了郑世云一眼,当即道,“郑将军虽然精于兵事,但却不了解大明,更不了解大明皇帝,而在下至少亲眼见过大明皇帝,还与其奏对过,因此在下可以断言,明国绝无这样的想法。”
郑世云闻言皱了皱眉,他的判断确实只是从军事角度来看的判断,而且他的确没见过大明皇帝,从这点来说,可能廉悌臣的判断确实要更准确一些,于是当即拱手道,“愿闻其详。”
廉悌臣这才看向王颛,尤豫了下说道,“大王,臣说的话若是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大王恕罪。”
王颛顿时心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罪不罪的,他连忙道,“此存亡之秋也,先生尽可畅所欲言,寡人不怪先生就是。”
廉悌臣这才放心下来,当即道,“臣上次出使大明,奉大王之命向明国讨还双城总管府时,大明皇帝当时是这样说的。
“他先跟臣说半岛各国的由来,从最早的箕子朝鲜,到后来的卫满朝鲜,再到汉四郡,而高句丽曾经不过是大汉天朝的一个县,后来叛国自立,又在隋唐两朝被天朝所灭,而当时我们还只是从南方的三韩发展来的新罗和百济,大明皇帝将新罗、百济两国都视为未开化的蛮夷。”
说到这里,廉悌臣偷瞧了王颛一眼,发现王颛的脸色果然黑了下来,他不敢停顿,连忙继续说道。
“大明皇帝说,高句丽被唐朝复灭后,其国多有馀孽逃往新罗、百济二国,这才为两国带去了儒学,使其渐沐文明,逐渐开化,后来王氏推翻新罗,叛国自立
说到这里,廉悌臣的声音突然小了下来,再次偷瞧了王颛一眼,王颛当即黑着脸道,“先生继续说,寡人恕你无罪就是。”
“是,明国皇帝说,因为新罗多有高句丽馀孽充斥国中,这才盗用了高丽之名,并一直主张向北开拓,收复高句丽故土,重现高句丽在辽东的荣光。
“然而明国皇帝说,这不过是谬论,因为就连高句丽本身,曾经也是天朝的一部分,何来收复故土一说。
“当时臣一再讨要双城总管府,说那是我高丽故土,只是被元虏强行抢了去,应该归还我国才是,那明国皇帝怒极反笑,便言臣若是再说收复故土之语,他便要与咱们算汉四郡的土地了,臣这才没再继续讨还。”
廉悌臣吸了口气,这才拱手继续道,“大王,从这件事不难看出,大明皇帝对半岛各国的历史和由来一清二楚,甚至比我们国内的许多饱学大儒还要清楚。
“大明之所以不归还双城总管府,还把此地改名为玄菟府,又几次三番向我们索要大量贡品,臣私以为,这一切其实都是因为我国的国号。”
“国号?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王颛顿时有些糊涂的问道。
“高丽,以明国皇帝所言,不过是盗用大汉天朝高句丽的县名,我国用这个国名,就说明有自认继承高句丽之意,而高句丽曾经的版图,可是在辽东啊我国继续使用这个国号,岂非就是有继续北扩之意?
“而明国皇帝强行占据双城总管府,又为此地改名玄菟府,还在边境部署重兵,其实本意就是在提防我们继续北扩罢了。
“至于向我们勒索战马,预谋削弱我国的骑兵力量,这就更简单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若是东面的倭国与我国没有大海相隔,而是直接接壤,同时倭国还想西扩,凯觎我国的土地,他还有数十万战马,和一支实力不弱的骑兵,恐怕大王也要每日担心的难以安寝啊。
“我国与大明的关系同样如此,国内一直有北扩之心,凯觎大明在辽东的土地,想恢复曾经高句丽的疆域,还有几十万战马,和一支实力不弱的骑兵,那明国皇帝每次想起,恐怕也是寝食难安啊,因此若不将我们的马匹全索了去,废掉我们的骑兵,让我们再难继续北扩,那大明又怎么能放心呢?
“而若大明真有灭亡我国之心,那又何必这么麻烦?听说此次大明征讨云贵的残元梁王馀孽,一次就出兵了三十万,歼灭梁王和那大理段氏合计近二十万大军,再加之明国火器犀利,自起兵以来就未曾一败。
“他们若真有灭亡我国之心,纵使我国有些骑兵又有什么用,何必还要用这样的方式让我们自己献上马匹,大明的三十万大军就在辽东,想灭亡高丽的话直接发兵过来不就是了,为何还要这样小心翼翼的慢慢废掉我们的骑兵呢?
“这岂不正好说明了,大明没有彻底灭亡我国之意?明国皇帝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既能为其屏藩东海,抵御倭寇,又无力北扩,无法凯觎大明辽东土地的邻居藩属罢了。”
王颛闻言蹙了蹙眉,当即道,“先生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如此说来,大明只是担心我国继续北扩,所以才要废掉我们的骑兵?”
“臣以为,正是如此。”
“那先生以为,我们应该如何向明国答复?”
廉悌臣当即道,“这就要看大王究竟是何意思了,臣斗胆请问,大王可还有意继续北扩?”
王颛一阵皱眉,面色来回变幻,半晌才苦笑着叹道,“若能开疆拓土,寡人又岂有不愿的道理,只是如今元朝复灭,天朝呈鼎革之世,新生的大明又如此强硬,偏生军力又不可战胜,还对我国如此提防,寡人就算是想开疆拓土,恐怕也是有心无力啊。”
廉悌臣闻言并不作答,只是依旧拱着手做聆听状,王颛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北扩就是北扩,做顺臣就做顺臣,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想让我表态?我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见廉悌臣沉默不语,王颛只能更直白的问道。
“北扩怎么说,不北扩又怎么说?”
廉悌臣这才道,“若是大王有意向北开拓,那便是要与大明为敌,既然为敌,就断没有继续上贡资敌的道理,大王应该立刻停止向大明进贡战马,只是如此一来,就定然会暴露我国不臣的意图,那就要立刻做好面临大明数十万天兵征讨的准备。”
王颛闻言,一想到数十万明军冲入高丽的场面,顿时不寒而栗。
廉悌臣看了他一眼,当即又道,“若是大王今后再无北扩的打算,那不如直接向大明表露忠心,直接将高丽的马匹全部献上,以示我国没有不臣之心。
“如此便可降低大明的戒心,从今往后本本分分做天朝的藩属臣子就是。
“甚至大王若有决心,就连国号也可以更改,废除高丽国号,请大明天朝赐予新的国号,以示我国不再追求恢复高句丽版图,彻底与高句丽做出切割,这样才能让大明认为我国再也不会寻求北扩,大明才能彻底对我国安心。”
“这不行!祖宗创下的国号,岂能随意更改?若是连国号都更改了,那跟亡国有何区别?!”王颛当即激动的站起身道。
廉悌臣顿时拱手低下了头,继续道,“不改国号也可,那只需将全部马匹献上,高丽自断一臂,自废武功,这样想来明国也能对我们放心。
郑世云闻言顿时皱了皱眉,王颛也蹙眉道,“那这样岂不是很亏?”
廉悌臣当即抬起头,“大王,马匹我们可以献上,但我们交出那么多马匹,自然也要从大明换回来一些东西,比如我们交出马匹,请求大明赐予火器,再赐予一些会造明国那种火器军舰的造船工匠,请明国帮我们训练士卒,创建一支强大的水师,这样我们也能将倭寇挡在国外。
“既然高丽无法北扩,那至少也要将倭寇挡在海外,如此国内也能安居乐业不是?”
王颛和郑世云闻言顿时对视了一眼,他俩谁都没想到,廉悌臣会提出这种用骑兵换水师的主意。
不等王颛说话,郑世云就先说道,“若是用十万匹战马,就能换来明国的火器和军舰制造之法,那倒是也不亏。”
但王颛却很冷静,他有些疑惑道,“可火器是大明的军国重器,明国便是以此驱逐元虏,凭此立国,还有那军舰,更是明国掌控黎洲,查找海外宝物,控扼倭寇的利器,他们能同意赐予我们吗?”
廉悌臣当即道,“行不行的总要试试,再说我们当初答应与明国一起抗元,明国也是答应我们一同抗倭的啊,如今元廷已灭,对抗残元之事,高丽也尽心尽力,又出马匹,又出铅锭,大明但有所需,高丽都予取予求,那两国共同抗倭之事,大明是不是也该帮帮高丽?
“如今大明的军舰一艘艘的下水,明国已经鲜少听闻有倭寇袭扰大明海疆之事了,反倒是我高丽,近两年倭寇袭扰的次数有增无减,大明却坐视不理,大明身为天朝上国,是不是也该尽一下庇护藩属的义务?
“我们与明国这般讲理,再献上全部马匹,以示归顺的诚意,明国能答应赐予火器、军舰,那自然最好,若是不答应,那也请大明高抬贵手,我们愿意主动献上全部马匹,并无继续北扩之意,但这是大明不愿意交换,并非我们不愿意给,那以后大明就不要再向我们索要如此多的贡品。”
王颛闻言眼前一亮,“先生这倒是个好主意,大明能不能赐予火器和战船,寡人倒是不指望,但能用这理由回绝大明的贪婪要求,也不失为一个借口。
“他若赐予火器战船,那我们纵然献上马匹也不亏,他若不给,那我们就以此回绝大明的无力索贡,对,就这么办,只是如此大事,随便派个臣子去恐怕连大明皇帝的面都见不到,要不然就请先生再往大明出使一次?为我高丽与大明说和此事?”
“臣,不敢请耳,故所愿也。”廉悌臣当即拱手答应道。
于是乎,当年五月下旬,高丽就派出了以廉悌臣为首的第二批使团,准备赶在六月台风季到来之前,赶往大明,与大明谈判协商此事。
而与此同时的大明京师,中心小学和金陵学宫西侧的三栋理综教程楼建设,也到了最后的装修阶段。
曾经的江南首富沉万三的儿子,当代沉氏家主沉荣,这阵子也来回穿梭在建康的工地上,原因无他,因为这两个工地的瓷砖和琉璃瓦,都是他供应的。
当初鲁锦刚打下江南时,曾经强买强卖,从沉荣那里敲诈来了一百万两银子,但也答应让他开办几种工厂。
其中巢县的铅笔厂,允许沉氏独家经营15年,至今还没兑现专业设备,还在进行手工生产,产出的铅笔销量也不咋地,这玩意只有专门学数学的才会买,但随着大明对数学教育的推广,铅笔也随之涨了些名气,已经让沉氏看到了希望。
还有个怀远的麻袋厂,设备同样至今没有兑现,鲁锦本来是准备把圆机搞出来织麻袋的,但一直没有时间,也没有人手去干这事。
另外还有个铁器厂,鲁锦允许沉氏从大明的官方铁厂进铁料,然后自行生产铸铁铁锅,也可以试制铁胎珐琅器,也就是搪瓷,鲁锦当年还许诺可以帮忙研发一套搪瓷生产设备,可这玩意似乎也鸽的没影了。
最后还有个瓷砖和琉璃瓦厂,现在倒是已经有了稳定产出,这不是正在供应建康的工程吗,两所学校用的琉璃瓦和瓷砖都是沉氏生产的,因此他这才时常往来于工地上,就怕出了什么质量问题,到时候被朝廷追究下来,那他们沉氏可就惨了。
至于曾经鲁锦的那些许诺,都还没有兑现,沉荣自然是不敢说什么,难道他还敢去找皇帝讨债吗?
再说有些设备虽然鲁锦没有兑现,但其实沉氏早已把那一百万两银子挣回来了。
虽然铅笔厂不挣钱,可麻袋厂却是已经盈利了的,他虽然没从鲁锦那里搞来圆机,但却获得了飞梭织布机,用这玩意先织成麻布,再缝成麻袋,不还是一样用,无非比圆机多费了一道工序而已。
还有琉璃瓷砖厂,现在接了金陵小学和金陵学宫的工程后,也让他大赚了一笔。
铁器厂的搪瓷盆也是,虽然搪瓷盆没搞出来,但随着这几年的民生,以及海外贸易的恢复,他家生产的铸铁锅基本上是供不应求,订单都排到了两年后,根本就不愁卖,早就把钱赚回来了。
还有鲁锦许诺给他的一个海贸经营牌照,靠着海外贸易,沉氏很快就恢复了原本的财力,别说鲁锦还给他几个工厂,就算是不给工厂,只靠这一个海商牌照,他都能再赚一百万回来。
因此这几年过去,他也懒得再找皇帝去讨要那些技术设备了,只当是当时自己拿一百万两买了沉氏全族的性命,给公输大帅捐资助饷了呗,这样想来,那大明的创建说不得还有我沉氏的一份功劳呢。
当然,沉荣这么想只是自己安慰自己而已,他可不敢去找皇帝讨什么封赏。
但有些事他不打算要了,却不代表鲁锦忘了,以前没兑现那些设备,只是因为当时的技术还达不到而已,但是现在,大明已经有了一定的工业基础,那有些简单的设备就可以自行生产了,就当是交给理综班学机械的学生,当练习题和作业了。
于是就在临近六月的一天,沉荣正忙着在金陵学宫的工地上,跟负责施工的官员清点帐册和琉璃瓦的数量呢,突然就有三个自称陛下学生的人找到了他,说是要给兑现一些设备,顿时就让沉荣不知所措了起来。
沉荣看着三个年轻人认真的表情,顿时疑惑起来,啊?陛下竟然还没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