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青,还没睡呢?”
赖皮刘揣着手,那张皱巴巴的脸凑到跟前,露出一口龇得格外显眼的大黄牙。
陈放没搭理他,自顾自地把刀插回鞘里:“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滚蛋。”
赖皮刘脖子一缩,眼神忌惮地瞟了一眼墙角那几双绿油油的狗眼,压低了嗓门。
那张猥琐的脸上露出一丝神秘兮兮的表情。
“陈知青,咱明人不说暗话。”
“我知道你是咱大队最有本事的猎手。”
“这不,有个发财的道道,我想着也就你能接得住。”
陈放瞥了他一眼,眼神冷淡:“说。”
赖皮刘咽了口唾沫,左右瞅瞅,跟做贼似的凑近半步。
“今儿个傍晚,我在东边那片红松林子里头解手。”
说到这儿,他的眼睛瞪大了一些,透着股惊恐和贪婪。
“妈了个巴子的,我瞅见雪地上有一串怪印子!”
“那印子不大,也不是梅花瓣儿,看着……看着就像是小孩的手掌印!”
“而且啊……”
赖皮刘比划着,唾沫星子横飞,“我顺着印子往前一探头,你猜怎么着?”
“前头树杈子上,‘唰’地闪过一道金光!”
“那玩意儿跑得飞快,一眨眼就没了!”
“陈知青,你说那是不是老辈人传的……披着金甲的神兽啊?”
“金光?”
陈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印子周围的树皮,是不是都被蹭掉了一层?”
赖皮刘一愣,绿豆大的眼珠子转了转:“哎?神了!陈知青,你咋知道?”
“那几棵老红松确实被挠秃噜了皮,露出的新茬子上还挂着毛。”
“脚印有多深?”陈放接着问。
“得有……这么深!”赖皮刘比划了半个手掌厚度。
“也就是昨儿个没下雪,地硬,要是换了软地,怕是能踩出个坑来。”
“步距呢?”
“啥?”赖皮刘懵了。
“就是前脚跟后脚之间的距离。”
陈放抬起头,那双平静地眼睛,看得赖皮刘心里直发毛。
“呃……大概,大概也就这么长吧。”
赖皮刘含糊地把两只脚并了并,大概也就一尺多长。
陈放冷笑一声,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浮灰。
“赖皮刘,你这故事编得不错,去茶馆说书说不定还能挣个茶钱呢。”
“但想拿这套来忽悠我进山替你卖命,你还嫩了点。”
赖皮刘急了,往前凑了一步:“陈知青,我真没骗你!”
“那金光我看得真真切切!那还能有假?”
“说不定是山里成了精的黄大仙,或者是……”
“那是野猪。”
陈放直接打断了他的胡扯,语气笃定。
“还是一头四五百斤重,刚在松树林里蹭了一身松油,又去泥坑里滚了一圈的‘挂甲’老野猪。”
看着赖皮刘张口结舌的蠢样。
陈放走到水缸边舀了瓢凉水,一边洗手一边说道:“松油混着泥沙,干了之后硬得跟盔甲似的。”
“夕阳一照,那松油壳子反光,看着可不就是金光么?”
“至于你说的像小孩手掌印……”
陈放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嘴角勾起一抹嘲弄。
“那是野猪蹄子踩在半融化的雪泥里,又冻上了。”
“边缘化开了一圈,看着像五个指头,其实就是个大猪蹄子。”
周围原本还在背书的知青们,听到这也都忍不住哄笑出声。
“赖皮刘,合着你把头老母猪当成麒麟了?”
吴卫国在炕头上阴阳怪气地刺了一句:“你这眼神,那是想发财想疯了吧?”
赖皮刘那张老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比猴屁股还红。
他原本是想把这事儿说得玄乎点,把陈放忽悠进山,到时候真要打着了点啥,怎么着也能分条大腿。
谁承想,这京城来的小白脸,连山都没进,光凭两张嘴皮子,就把他的底裤都给扒干净了。
“得得得,算我看走了眼!”
赖皮刘臊得慌,没脸再待下去,缩着脖子骂骂咧咧地往院外走。
“不信拉倒!活该你们发不了财!一群书呆子……”
等赖皮刘那猥琐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陈放脸上的笑意才慢慢收敛,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
赖皮刘这人虽然满嘴跑火车,但这线索……却是真的。
在这个缺油少肉的年代,这哪里是野猪,这分明就是个行走的大油柜!
既然动了心思,那就得把活儿做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这器,不光是手里的枪和刀,更是窝里那七条等着见血的狗。
接下来的三天,知青点里除了读书声,还多了一股诱人的肉香。
院子角落的狗窝旁。
陈放搬了个小马扎坐着,脚边放着个大搪瓷缸子,里头装着炼化了的猪大油,正冒着热气。
“黑煞,过来。”
听到主人的召唤,那头如同黑色铁塔般的猛犬,慢吞吞地挪了过来。
它胸口的伤已经结了厚厚的痂,虽然那一圈毛还没长齐,看着有点秃。
但这并不影响它那一身令人胆寒的凶气。
不过在陈放面前,这凶神恶煞的大家伙乖顺得像只大猫。
陈放抓起黑煞那硕大的爪子,仔细检查掌垫。
冬天的长白山,地上的雪冻得跟刀子似的,狗在上面跑久了,爪垫容易裂口子。
一旦裂了口,这狗就废了一半的武功。
他挖了一坨温热的猪大油,细致地涂抹在黑煞那粗糙干裂的肉垫上,轻轻揉搓,让油脂渗进去。
黑煞舒服得眯起了眼,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大脑袋直往陈放怀里拱。
“别动。”
陈放拍了拍它的脑门,“你这爪子坏了,拿什么去跟几百斤的大家伙硬碰硬?”
涂完一只,又换另一只。
雷达、幽灵、踏雪……陈放一个也没落下。
给虎妞涂的时候,这母老虎似的斑纹狗还有点害羞,爪子缩了好几回。
最后被陈放瞪了一眼,才老老实实地伸了出来。
“虎妞底子薄,这两天给它单独加一顿内脏汤。”
陈放一边给它揉着爪子,一边在心里盘算着。
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
要想狗拼命,这就得把膘给贴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