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研突破的喜讯，像一股强劲的东风，吹遍了飞燕中心的每一个角落。
当楚燕萍和方晴在战略会议上，公布了戴维斯教授团队的初步研究成果时，整个会议室，都沸腾了。
那些之前对公司“放缓扩张，苦练内功”战略还心存疑虑的市场部、公关部总监们，此刻，看向陈飞和戴微斯教授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敬佩和震撼。
他们终于明白，楚燕萍和陈飞当初那个“慢下来”的决定，是何等的深谋远虑。
如果说，之前飞燕中心的成功，更多是建立在陈飞个人“神乎其技”的医术和一系列传奇的治疗案例上，这种成功，虽然耀眼，但总让人觉得有些“玄”，难以复制，也容易受到外界的质疑。
那么现在，戴维斯教授团队的这个发现，就如同为这栋华丽的大厦，打下了最坚实、最科学的钢筋混凝土地基。
它意味着，飞燕中心所做的一切，不再仅仅是“经验”，而是可以被量化、被验证、被世界所公认的“科学”！
“太了不起了！这简直是诺贝尔奖级别的发现啊！”市场部总监激动地说道，“楚总，陈院长，有了这个，我们未来的想象空间，就太大了！”
“我们可以开发出全球第一款，基于肠道菌群检测的中医‘证型’诊断产品！我们可以向全世界的药企和科研机构，证明中药的科学性！我们的品牌，将不再局限于国内，而是可以真正地，走向世界！”
方晴冷静地补充道：“没错。但是，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这还只是第一步。从初步的研究发现，到最终形成可以商业化的成熟产品和技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需要我们投入更多的资金，更多的时间，和更多的耐心。”
“所以，”楚燕萍的目光扫过全场，做出了总结，“公司未来的战略，将继续坚定不移地，走‘临床’和‘科研’双轮驱动的道路。一方面，我们要继续支持戴维斯教授的团队，向着更深层次的科学问题，发起冲击。另一方面，我们也要继续巩固和发扬我们的临床优势。因为，只有源源不断的、高质量的临床病例，才能为我们的科研，提供最宝贵的‘土壤’和‘数据’。”
会议达成了高度的共识。飞燕中心这艘巨轮，在经历了短暂的“深潜”后，航向变得更加明确，动力也变得更加强劲。
而在公司战略层面进行着宏大布局的同时，陈飞也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传承”这个看似最慢，实则最根本的工作上。
苏沐白在他的悉心指导下，进步神速。这个来自徽州“济世堂”的少年，不仅完美地继承了家族的勤奋和刻苦，更在陈飞这种“工程师”般的中医思维熏陶下，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悟性和灵气。
他已经不再满足于跟在陈飞身后，侍诊抄方。他开始有了自己的思考，自己的判断。有时候，在陈飞问诊结束后，他会鼓起勇气，提出和陈飞不完全一样的辨证思路和用药选择。
陈飞对此，从不打压，反而大加鼓励。
他知道，一个真正的医生，必须要有自己独立的思考能力。老师能教的，是“法”，是“理”，但最终在临床上如何运用，如何变化，还是要靠自己去悟。
这天下午，陈飞决定，给自己的这个得意弟子，来一次小小的“考试”。
他将上午看诊的一个复杂病例的病历，隐去个人信息后，递给了苏沐白。
“沐白，你看看这个病人。然后，你来做这个病人的‘主治医生’，给我开一张方子，并告诉我，你的治疗思路是什么。”陈飞靠在椅子上，含笑看着他。
苏沐白接过病历，神情瞬间变得专注起来。
病历上写着：患者，女性，28岁。主诉：痛经十年，进行性加重。
具体症状：每次月经来潮前一周，小腹开始冷痛、坠胀，经期第一、二天，疼痛加剧，痛如刀割，必须服用大剂量的止痛药才能勉强缓解。经血量少，颜色暗红，夹有大量血块。平时畏寒怕冷，手脚冰凉，腰膝酸软，容易疲乏。舌质淡暗，苔白滑。脉象沉细迟。
这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寒凝血瘀”型痛经。在临床上，极为常见。
苏沐白仔细地看了一遍，脑海中，立刻就浮现出了好几个经典的治疗方剂。比如，张仲景的“温经汤”，清代王清任的“少腹逐瘀汤”。
他拿起笔，思索了片刻，很快就在处方笺上，写下了一张方子：
当归、川芎、赤芍、干姜、官桂、蒲黄、五灵脂、元胡、乌药
这是一张标准的“少腹逐瘀汤”加减方。以活血化瘀为主，佐以温经散寒。思路清晰，用药稳妥，对于一个年轻医生来说，已经算得上是相当不错的水平了。
他写完后，将方子递给陈飞，有些紧张地等待着老师的评价。
陈飞接过方子，仔细地看了一遍，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赞许：“嗯，不错。思路是对的，用药也中规中矩。对于一般的‘寒凝血瘀’型痛经，这个方子，吃下去，应该会有效果。”
听到老师的肯定，苏沐白的心里，松了一口气。
“但是，”陈飞话锋一转，“如果我告诉你，这个病人，之前已经找过很多中医，也吃过类似的活血化瘀、温经散寒的方子，但效果，都只是暂时缓解，始终无法根治。你觉得，问题可能出在哪里？”
苏沐白愣住了。
他盯着病历，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所有的症状，都指向“寒凝血瘀”啊，还能有什么别的问题？
他皱着眉头，苦苦思索。
畏寒怕冷，手脚冰凉这是阳虚。
腰膝酸软，容易疲乏这是肾虚。
经血量少，颜色暗红，有血块这是血瘀。
阳虚，导致寒凝。寒凝，导致血瘀。这个逻辑链条，没有问题啊！
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摇了摇头，向陈飞投去了求教的目光。
陈飞笑了笑，他拿起笔，在病历上，圈出了一个苏沐白完全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你看这里，”陈飞指着病历上的一行小字，“病人自述，除了痛经，她还有一个症状，就是情绪特别容易低落，经常无缘无故地就想哭，而且胸口和两边胁肋，总是感觉胀胀的，不舒服。”
“这个症状，说明了什么？”陈飞问道。
“胸胁胀满情绪低落”苏沐白喃喃自语，脑中灵光一闪，“是肝气郁结！”
“没错！”陈飞赞许地点了点头，“就是肝郁！”
“你只看到了‘寒’和‘瘀’，却忽略了她背后，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病根——肝郁！你想想，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会阳虚得这么厉害？为什么会瘀血得这么严重？很多时候，源头，就在于‘情志不遂’！”
“中医讲，‘肝主疏泄，藏血’。肝气，是我们全身气机运行的‘总开关’。这个开关如果因为情绪问题，被卡住了，那么，全身的气血，都会运行不畅。气行则血行，气滞则血瘀。肝气郁结，是导致血瘀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同时，‘五行之中，肝木克脾土’。肝气不舒，时间长了，就会影响到脾胃的功能。脾胃是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脾胃一虚，阳气的生化，就断了来源，人自然就会阳虚、畏寒。”
“所以，”陈飞做了一个总结，“这个病人，她的病，看似是‘寒’和‘瘀’，但真正的病根，是‘肝郁’！寒和瘀，都只是肝郁所导致的‘结果’而已！”
“你刚才那个方子，光是活血化瘀，温经散寒，只是在治疗‘标’，没有去治‘本’。所以，效果才会时好时坏，无法根治。这就叫‘治标不治本’！”
陈飞的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苏沐白的脑海中炸响。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醍醐灌顶了一样！
他终于明白，自己和老师之间的差距，到底在哪里了！
自己看到的，只是病历上那些孤立的、表面的症状。而老师看到的，却是这些症状背后，那条完整而又深刻的、互为因果的病机链条！
这，就是境界的差距！
“那老师，按照您这个思路，应该怎么治？”苏沐白虚心地请教。
“很简单。”陈飞拿起笔，在苏沐白那张方子的旁边，只加了三味药。
“柴胡、白芍、薄荷。”
“在你的‘少腹逐瘀汤’里，加上这三味药，整个方子的格局，就完全不同了。”
“柴胡，疏肝解郁，是打开‘总开关’的钥匙。白芍，柔肝养血，能缓和柴胡的燥烈，同时又能养肝血。薄荷，清利头目，能帮助柴胡，把郁结的肝气，宣散出去。”
“这三味药加进去，我们这张方子，就从一个单纯的‘活血化瘀方’，变成了一个‘疏肝、散寒、化瘀’三管齐下的，立体治疗方案！先疏肝，再散寒，最后化瘀，层层递进，直捣病根！”
苏沐白看着老师修改后的方子，再回味着老师刚才那番话，只觉得茅塞顿开，心中对老师的敬佩，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知道，今天这堂“考试”，他虽然没有及格。
但老师教给他的，却比任何满分的答案，都更加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