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您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韩林听到陈飞的话,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三十多年了,他听过无数个诊断,但从来没有一个医生,敢用如此笃定的语气,说知道他这病的根源。
“陈神医,您快说说,我这到底是个什么毛病?”他激动地身体前倾,声音都有些颤抖。
“韩总,你这个病,根子不在皮肤,而在你的经络,在你的血分。”陈飞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用中医的话来讲,你这是‘湿毒瘀结带脉,泛溢肌肤’。”
“湿毒?带脉?”韩林听得一头雾水,这些名词,他以前的那些老中医可从来没提过。
陈飞耐心地解释道:“你常年跟海鲜打交道,饮食又不节制,体内积攒了大量的湿毒。这股湿毒,堵住了一条叫‘带脉’的经络。这条经络,就像我们人体的腰带一样,是横着长的,它约束着我们全身的气血。它一堵,湿毒就排不出去,只能顺着身体两侧的经络,往皮肤上发,所以你的皮疹,才会长得这么对称。”
“而且,病的时间太长了,湿毒和血液里的脏东西,已经纠结在一起,变成了顽固的‘痰瘀’,藏得非常深。一般的清热解毒药,根本到不了那个层次,所以治不好。”
这番解释,虽然听起来有些玄乎,但却完美地对应了韩林所有的症状。特别是“对称发病”这一点,更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他感觉,自己这三十多年来,第一次,听到了一个能把所有奇怪症状都串联起来的、合乎逻辑的解释!
“那那陈神医,按照您这个说法,我这个病,有得治吗?”韩林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有得治。”陈飞的回答,简单而又干脆,“但治疗的思路,必须彻底改变。”
“你这个病,就像一潭积攒了三十年的‘污浊死水’。光靠往里扔几片清热解毒的药,就像扔几片净水片,根本没用。必须得想办法,把这潭死水,变成‘活水’,让它自己流动起来,把里面的脏东西,都冲出去!”
“活水通渠,托毒外出!”陈飞说出了八个字,这,就是他为韩林制定的核心治疗策略。
他拿起笔,在处方笺上,开始书写。
他没有用那些常规的、治疗皮肤病的方子,而是开出了一张让旁边待诊的苏沐白,都看得大为不解的奇特组合。
“我给你用的,是两个方子的合方。一个,叫‘升降散’。”陈飞一边写,一边解释。
“升降散,是清代名医杨栗山,专门用来治疗瘟疫的方子。里面只有四味药:僵蚕、蝉蜕、姜黄、大黄。这个方子的精髓,就在于‘升清降浊,宣通三焦’。僵蚕、蝉蜕,是往上、往外升的,能把堵在里面的邪气,给宣发出去;姜黄、大黄,是往下、往内降的,能把肠胃里的浊气,给通泄下去。这一升一降,就像一个鼓风机,能把你全身堵塞的气机,给彻底搅动起来!”
“光搅动还不够,我们还要有一个强有力的‘武器’,去冲击那些顽固的‘痰瘀’。”
“所以,我再给你合上一个‘血府逐瘀汤’。这是清代名医王清任的方子,是我们中医里活血化瘀第一猛方!里面的桃仁、红花、当归、川芎,就是专门用来打通血脉,清除瘀血的。”
“在这两个方的基础上,”陈飞的笔尖未停,“我再给你加上几味‘尖兵’。重用土茯苓、白花蛇舌草,这两味药,是解毒利湿的猛将,能深入血分,搜剔湿毒。再加皂角刺,它能穿透脓包,软坚散结。最后,加一味穿山甲,当然,现在都用炮山甲的替代品,它的作用,就是通行经络,引诸药直达病所!”
一张看似大杂烩,实则君臣佐使、法度森严的奇方,在陈飞的笔下,一气呵成。
苏沐白在旁边看着,只觉得心惊肉跳。升降散、血府逐瘀汤,这都是药性极为峻猛的方子,老师竟然把它们合在一起用,还加上那么些攻伐之品,这药力,该有多霸道?病人能受得了吗?
陈飞看出了苏沐白的疑虑,他放下笔,对韩林说道:“韩总,我这个方子,药力会很猛。你吃了之后,可能会出现一些反应,比如,皮疹可能会一过性地加重,甚至流出更多的脓水。你不要怕,这是好事,这叫‘排病反应’,是把体内的毒邪,往外赶的正常过程。”
接着,他又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瓷罐,递给韩林。
“这是我自己配的‘清肤拔毒膏’。你回去后,内服汤药,外用这个膏药,涂抹在皮疹最严重的地方。双管齐下,效果会更快。”
韩林接过药方和药膏,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虽然听不懂那些复杂的药理,但他能感受到陈飞话语中那股强大的自信,和他那套“活水通渠,托毒出门”理论的颠覆性。
“死马当活马医吧!”他心里这么想着。三十多年的求医路,早已耗尽了他所有的希望。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他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神医,我信您!”韩林一咬牙,做出了决定,“我听您的安排。我这几天生意也不谈了,就在海城住下,专心治病!您说怎么治,我就怎么治!”
“好。”陈飞点了点头,“你先按这个方案,用药一周。看看情况再说。”
送走韩林,苏沐白终于忍不住凑了上来,小声问道:“老师,韩先生的病,正气已经很虚了。您用这么峻猛的攻伐之药,会不会太冒险了?”
陈飞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沐白,你看问题,只看到了‘虚’的一面。但你没看到,他‘邪气盛’的一面,才是当前的主要矛盾。”
“对于他这种邪气深陷,正气被遏,气机完全不通的局面,你如果一上来就用补药,非但补不进去,反而会‘闭门留寇’,助长邪气,让病情更加恶化。这就叫‘虚不受补’。”
“我们必须先用雷霆手段,攻开一条出路,把邪气赶出去,让气机重新流通起来。等到邪气七八分了,我们才能腾出手来,慢慢地扶助正气。这叫‘先攻后补’,是治疗疑难杂症的重要法则。”
“记住,治病如用兵。什么时候该攻,什么时候该守,什么时候该补,什么时候该泻,存乎一心。这,就是辨证论治的精髓。”
陈飞的一番话,再次让苏沐白茅塞顿开。他这才明白,老师的每一次处方,背后都有着如此深远的战略考量。自己要学的,还太多太多。
韩林拿着药方,将信将疑地回到了酒店。
他按照陈飞的嘱咐,当天就开始了治疗。
那碗黑乎乎的汤药,喝下去之后,没过多久,他就感觉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接连跑了好几次厕所,排出的都是腥臭无比的稀便。
而当他将那墨绿色的膏药,涂抹在身上溃烂的皮疹处时,一股清凉而又刺痛的感觉,瞬间传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接下来的两天,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虚脱了。每天腹泻好几次,身上的皮疹,也正如陈飞所预料的那样,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冒出了更多的脓头,痒痛的感觉,也比之前更加剧烈。
“完了,完了,这次是真遇到骗子了!”他躺在酒店的床上,心中充满了懊悔和绝望。他觉得,自己的病,肯定是被这个年轻医生给治得更重了。
他甚至已经准备好,明天就去飞燕中心,找陈飞理论一番,然后买机票回京城,再也不相信什么“神医”了。
然而,就在治疗的第五天早上,奇迹,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