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月娥指尖划过茶盏边缘,月白色软缎裙的银线缠枝莲在窗边日光下泛着微光,她先开口:“公主不必多礼,我叫常月娥。”说着指了指身旁穿桃红短褂的姑娘,“这是马君兰,性子最是爽朗。”又转向穿淡蓝布裙、发梢沾着点碎绒的少女,“她是阿艳,心细得很。”
翠玉公主刚卸了公子衫的腰带,里面水绿色的襦裙露了出来,领口绣着极小的珍珠,她笑着屈膝:“我叫翠玉,论年纪该叫娥姐一声姐姐。”她指尖绞着裙摆,忽然露出几分愁容,“说起来不怕姐姐们笑话,我连骑马都不会,要是以后跟着你们闯江湖,岂不是要拖累大家?”
马君兰“噗嗤”一声笑出来,桃红短褂的袖子晃得像只雀儿翅膀:“我的公主姐姐,闯江湖哪有抬着轿子走的?你要是想学骑马,我包教包会!不过嘛——”她眼珠一转,“你得带我进皇宫逛逛,听说御花园的牡丹开得比城外的艳十倍。”
翠玉公主脸上的愁云散了些,却又蹙起眉:“皇宫现在管得严,李阁老和刘总管盯着东宫呢,别说带朋友,我出宫都得找借口。”她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碧玉簪,声音低了些,“以前总觉得公主身份金贵,真到了事上,连替兄长分忧都难。”
阿艳递过一杯温茶,淡蓝布裙的裙摆扫过凳脚:“公主别愁,张大哥最有办法,他回来肯定能帮上太子殿下。”
“说到张大哥,”翠玉公主眼睛亮起来,急忙追问,“他还没回来吗?太子大哥这几天茶都喝不下,总怕他被奸人暗算了。”
常月娥拍了拍她的手,腕上的银链轻轻响:“妹妹放心,他去朔州救朋友,临走说六七天就回,算日子这两天该到了。他要是回来,我第一时间叫人进宫送信。”
翠玉公主这才松了口气,起身理了理襦裙:“那我先回宫给大哥报信,省得他瞎担心。”她走到门口又回头,水绿色的裙摆旋出个好看的弧度,“娥姐,张大哥回来一定叫他先找我,我有要紧事跟他说。”
常月娥送她到客栈楼下,正好撞见佟云飞背着印彩红上楼。印彩红穿件素白的布裙,腿上还绑着药布,见了常月娥便笑道:“我听楼里伙计说有位俊公子来找你们,原是翠玉公主啊。”
等翠玉公主的身影消失在街拐角,马君兰才凑到常月娥身边,压低声音:“娥姐,你说公主是真为太子急,还是为张大哥急?”
阿艳正帮印彩红解背上的包袱,闻言抿嘴笑:“都急。太子急着要张大哥办事,公主嘛——”她瞟了眼常月娥,“和我们一样,盼着人早点回来。”
马君兰立刻摆手:“我可不急!他爱回不回——”话没说完就被常月娥笑着点了额头,“嘴硬什么?前几天是谁天天站在客栈门口望街?”三人闹作一团,连印彩红都跟着笑,素白的布裙在笑声里轻轻晃。
佟云飞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故意拉长声音:“我还当是张睿回来了,闹这么欢。”
“要你管!”马君兰瞪他一眼,转身扶印彩红坐下,“印姐姐,你腿好点没?要不要再敷点药?”
印彩红揉了揉膝盖:“好多了,就是还不能走太快。对了,韩家母女托我带话,说她们绣了几双鞋,让你们有空去拿。”
正说着,阿艳忽然站起来,淡蓝布裙的身影像阵风似的冲到窗边:“娥姐!是张大哥的马!”
此时的城门口,张睿骑着乌龙驹刚进城门。他穿件青布劲装,腰间的佩剑鞘沾了点尘土,却丝毫不减英气。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忽然听见街边有人喊“张大哥”,抬头就看见阿艳站在酒铺门口,淡蓝布裙外罩了件浅灰短袄,头发被风吹得飘起来。
乌龙驹像是也认人,不等缰绳拉动就快步走过去。张睿笑着伸下手:“阿艳,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
阿艳抓着他的手,被他一带就坐到马背上,稳稳靠在他怀里,脸颊红得像夕阳:“娥姐说你这两天回来,让我没事就来城门这边转转。”她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尘土味,忽然觉得比任何熏香都好闻。
张睿搂着她的腰,在她发顶亲了一下:“娥姐和兰妹呢?”
“她们去银杏胡同看韩家母女了,”阿艳伸手摸着乌龙驹的鬃毛,软声道,“韩夫人做了酱肉,说等你回来一起吃。”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这是我给你买的糖糕,还热着呢。”
张睿咬了口糖糕,甜香浸到心里,他收紧手臂让她靠得更稳:“缰绳交给你,咱们去银杏胡同。”
阿艳攥着缰绳的手有点抖,却故意挺起胸:“乌龙驹听话吗?”
“它比人还精。”张睿笑着在她耳边说,“你试试喊它‘小黑’,它就会摇尾巴。”
果然,阿艳轻轻喊了声“小黑”,乌龙驹真的甩了甩尾巴,步子迈得更稳了。夕阳把两人的影子叠在马背上,阿艳慢慢放松下来,靠在张睿怀里说客栈的趣事:“兰妹前几天扮男装,被卖花的姑娘塞了朵玫瑰,脸都红到脖子根了。”
张睿听得笑出声,手轻轻拍着她的背:“那她没把玫瑰扔人家脸上?”
“哪能啊,”阿艳笑得肩膀抖,“她把玫瑰插在发上,还说‘公子我天生丽质’,逗得娥姐直笑。”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银杏胡同。天已经擦黑,胡同里的灯笼亮起来,像一串小灯笼。张睿抱着阿艳飘身下马,她还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放,软声道:“再抱一会儿,兰妹要是看见,又要笑我黏人。”
“笑就笑呗。”张睿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要不我抱着你进去?”
阿艳这才红着脸下来,拉着他的手去敲门。院里立刻传来春红的声音:“谁呀?”
“是我,阿艳。”
门“吱呀”一声开了,春红穿着青布丫鬟装,看见张睿眼睛都亮了,转身就朝院里喊:“小姐!张公子回来了!”
屋里的人全涌了出来,马君兰跑得最快,桃红短褂的身影像团火:“大哥!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被朔州的女贼勾住了呢!”
张睿笑着接住她拍过来的拳头:“怎么,我的兰妹还会吃醋?”
“谁吃醋了!”马君兰嘴硬,眼睛却往他身后瞟,看见阿艳抿着笑,立刻指着她,“肯定是阿艳姐先接到你的,你们是不是偷偷说我坏话了?”
常月娥走过来,月白色的裙摆在灯笼下泛着柔光,她递过一块手帕:“先擦擦汗,韩夫人炖了鸡汤,就等你回来开饭。”
韩雪和韩夫人也迎了出来,韩雪穿件淡粉襦裙,手里还拿着没绣完的帕子:“张公子,你可算回来了,我们都担心坏了。”
张睿拱了拱手:“劳烦夫人和小姐挂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他说着往屋里走,忽然想起什么,“对了,翠玉公主今天来找过我,说有要紧事,我明天一早就进宫见她。”
马君兰立刻凑过来:“进宫?带我一起去呗!我保证不闯祸,就看看御花园的牡丹!”
常月娥点了点她的额头:“别胡闹,皇宫不是客栈。”她转向张睿,眼里带着几分郑重,“你路上有没有遇到刘总管的人?我听说他派了锦衣卫在城外查探。”
张睿的笑容淡了些,却还是拍了拍她的肩:“放心,几个锦衣卫还拦不住我。先进屋吃饭,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
屋里的灯光暖融融的,鸡汤的香气飘满了院子。阿艳帮张睿解下佩剑,马君兰抢着给他盛汤,常月娥坐在一旁添柴,火光映着她的侧脸,温柔得像块暖玉。张睿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觉得这一路的风尘都值了——有兄弟可依,有红颜相伴,哪怕前路有刀山火海,他也敢闯一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