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况且况且况且”
火车已经发车,孙侯大急,他跌跌撞撞地就要落车。
原本被饺子卡住,脸就涨得通红,这会儿更红了。他眼睛眼睛,青筋暴起,看着十分骇人。
一只手依旧捂着脖子,喘不上来气,一下跌倒在地。
可他又着急想落车,奋力地往车厢门口爬去。
江景辉也是服气这人,都快被噎死了还想着落车,也不知道这人看到了什么这么想落车。
他都顾不得往车窗外瞧上一眼,不敢耽搁开始给他做急救措施。
他从身后双手环抱其腰部,然后一手握拳,按在肚脐眼的上方两指位置,另一只手抱住拳头,快速向上方用力冲击。
反复几次后,孙侯终于呕得一声将饺子吐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孙侯一边咳一边朝车窗处跑去,趴在车窗上往外张望,但这时候火车已经驶离了车站。
他颓然地滑落在地,再次无声地落泪。
江景辉问道:“你怎么了,看到什么了?”
孙侯没有反应,沐雪倒是有些猜测。
“他好象看到了一个人。准确地说应该是一个少年。”
当时沐雪顺着他的视线也看了出去,只看到站台上有个少年,十四五岁的样子,五官跟孙侯有点象。
“少年?”
江景辉转头疑惑地问孙侯,“是谁?”
孙侯突然呜咽出声,他一把抓住江景辉的手臂,哽咽道,“是小弟,是我小弟小六。”
“辉哥,我要落车,我要去找小六,他在县城,我爹娘肯定也在县城。”
江景辉叹息一声,将人扶起坐在了位子上。
“你先冷静一下,现在火车都开了,暂时肯定下不了车。”
“先吃饺子吧,等填饱了肚子咱们再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无论对方下一步怎么办,他都打定主意带着媳妇去省城玩一趟。
说到底他跟孙侯也只是萍水相逢,能帮到这一步也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以后怎么样要看他自己。
不过私心里他是不希望孙侯出现在县城,毕竟今天他们跟孟汉涛已经打过照面,要是孙侯撞上他被认了出来,自己也会受到牵连。
孟汉涛知道他的名字,人家一个领导,回头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他在哪个大队插队当知青。
吃完饺子,他将其中的利害关系都跟孙侯分析了一遍,原本打定主意下一站就落车返回县城的人,此时开始尤豫起来。
江景辉是他的救命恩人,是再生父母,为了自己,两口子还专门送他到省城,自己要是返回会牵连到他们两口子,那自己也太不是东西了,是在造孽。
可那又是小弟。
他到底该怎么办?
江景辉见他陷入纠结,又道,“即使你现在回去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你小弟,就算找到又能怎么样?你们能一起生活吗?”
孙侯顿了一瞬,才摇摇头,“不能。”
“所以你回去也就是确认一下你家里人是不是都安然无恙地活着,对吗?”
孙侯想了想,点头,“对。”
他返回去貌似还真的只能确认一下他小弟和家里人是否安好,甚至连相认都做不到。
瞬间他的肩膀耷拉了下来,眼里一片灰败。
江景辉提议,“要不这样,咱们按照原计划行事,等我和我媳妇回来后,我帮你找你的家人,如果他们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也会帮忙一二。”
孙侯差点跪了,他激动地再次拉住了江景辉,“辉哥,谢谢你!”
其实他比江景辉大了好几岁,也是听见熊大壮和曹向阳都叫他辉哥,他也就跟着叫了辉哥。
江景辉见他能听劝,也松了一口气。要是坚持要返回,还是个麻烦事。
他问,“你小弟长啥样?身上有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
孙侯回想着之前看到的弟弟的模样,说道,“他今年15岁,高高瘦瘦,比我还高一点。”
江景辉抬眼看向他,比他还高一点,估计有一米八多样子。
“他眉眼跟我有点象,板寸头,今天穿的是件灰色的棉袄……”
孙侯绞尽脑汁也就想出这么多。
沐雪拿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铅笔,刷刷刷地开始画起来。
江景辉和孙侯不知道她在画什么,但都默契的没有打扰她。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沐雪将笔记本给了江景辉。
江景辉看到笔记本上的人象,双眼瞬间发亮。
“你这是画的他弟?”
沐雪含笑点头,“对,之前我也看到了窗外有个小同志,我想那个就应该是他的弟弟。”
江景辉没想到媳妇还会画画,关键还画那么好,回头回到家里,他得让媳妇帮他画两张出水芙蓉图。
“咳,那啥,你看看我媳妇画的象不像,要是象我们就按照这张图找人。”
孙侯接过,顿时又激动起来。
“像,很象,我弟弟就是这个样子。”
猩红的眼睛又湿润起来,摩挲着笔记本的人脸,嘴唇颤斗。
“当年我跑的时候,他也才十来岁,才到我胸口位置。他很胆小,快10岁了还怕黑。”
说是怕黑,其实就是怕鬼,不过这个时侯杜绝一切封建迷信,就连说也不可以,所以他说得含蓄。
“半夜他不敢一个人去茅厕,情愿尿在炕上。第二天都会被我娘一顿胖揍。”
或许是想到以前种种温馨的画面,破涕为笑。
“也不知道这小子现在胆子变大了没有?”
笑过之后又慢慢敛去脸上的笑容。
江景辉和沐雪听着,没有贸然打扰他。
孙侯絮絮叨叨说起以前的趣事,这一说基本将以前的底裤都快扒出来交代清楚了。
最后回神,忙道歉,“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
江景辉摇头,“没有,现在出来了,跟你弟感情很好,放心,我们会尽力帮忙找他。这是找到了后需要我们告诉他你的事情吗?”
孙侯陷入沉思,半晌还是摇摇头。
“不可,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见面,告诉他们的处境,他们还会替我担心,不如就让他们以为我死了。”
江景辉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别灰心,迟早有一天你可以回来的。到时候你们一家就可以团聚了。”
孙侯只当他在安慰自己,笑笑不置可否?
就算哪一天他真的能回来,怕是一家人也不能团聚。
孟汉涛当初能对他的同伴那么狠,能下死手,要是再遇到他,肯定不会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