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山笑道：“林会长，您在南洋的声望，真是无人能及。”
林国轩苦笑：“不是我的声望，是大家实在没路走了。我发达了，总想着伸出援手帮一把，就像以前那些人拉我一样的。”
“我在码头扛过沙包，干过修鞋匠，这底层人是什么样的生活，我都经历过。现在人老了，却又有点还念这里，倒是麻烦陈主任了。”
“林会长太客气了，您是爱国商人，总统府特批的，有您在这，可是减少了许多的麻烦事。”
“我这张老脸，还能得到龙总统的赏识，实在是惶恐。希望政府也能妥善安排好这些同胞才行。”林国轩听后很是受用，连忙推辞道。
“林会长还请放心，夏国会给大家公道的。龙总统亲自批示，所有归国侨胞，一律按国民待遇，安排工作，子女入学。我们不是来施舍，是来接家人回家。””
陈文山郑重地说。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让周围几个本地商会的成员眼圈都红了。
海面上，夏国舰队已经驶近。
登陆舰缓缓调转船身，巨大的舰体像一座移动的钢铁岛屿。
船舷放下，跳板伸出，一队海军陆战队员率先登岸。
他们穿着海蓝色的制服，持枪肃立，在码头前沿拉出一条警戒线。
一个印尼海军上校阴沉着脸走过来，对带队军官说：“按照规定，你们不能踏入城区，只能在港口范围内活动。”
“放心，接完人就走！”带队军官眉开眼笑的说道。
“希望你们说话算话。”上校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他其实心里清楚，这已经是雅加达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上头吵了三天，主战派说要调动陆军死守港口，可现实是，军队一大半陷在内战里。
印尼政府摇摆不定，一会和红党合作，一会又实行秘密抓捕，两边都得罪人。
没有实力，又没靠山，怎么打？
中午时分，第一批登船开始了。
陈阿婆一家排在队伍中段。阿明父亲排行老二，推着一辆板车，上面堆着五个大箱子，还有那口装着鸡汤的陶罐。
陈阿婆死活要带着，说路上喝。
“姓名？”登记处的年轻官员头也不抬。
“陈秀英，六十二岁。这是我儿子陈大富，儿媳李素珍，孙子陈国明。”陈阿婆一口气报完。
官员在名单上打勾，递过四个木牌：“拿好，上船凭牌。行李过磅——超重了，这两个箱子得留下，我们后续安排货船运。”
陈阿婆急了：“里面是祖宗牌位和族谱啊！”
官员抬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箱子，压低声音：“这样，你打开箱子，把最要紧的拿出来随身带。
牌位可以用红布包了揣怀里，族谱精简一下，带最重要的几本。其他的衣服被褥，都放到运输船上面就行。”
这已经是通融了。
陈阿婆连忙道谢，一家人在路边打开箱子，手忙脚乱地重新收拾。
陈大富把那本厚厚的陈氏族谱抱在怀里，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阿婆，快些，后面还有人等。”志愿者催促。
终于收拾妥当，他们走向跳板。踏上钢铁甲板的那一刻，陈阿婆回头看了一眼。
雅加达的城市轮廓在热浪中微微晃动，清真寺的尖顶在阳光下反着光。
她在这里出生，在这里嫁人，在这里养大孩子，送走丈夫。
现在，她要离开了，也许永远不会回来。
“阿嬷，上船了。”阿明轻声说。
陈阿婆抹了抹眼角，转身，一步一步走上甲板。
甲板上已经挤满了人。船员在指挥安排位置，分发淡水和干粮。
医疗队搭起了临时帐篷，给中暑的老人孩子看病。虽然拥挤，但秩序井然。
陈阿婆一家被领到下舱的一个角落。不是很大，但打扫得很干净，铺着草席。阿明把行李堆好，扶着阿婆坐下。
“阿嬷，喝口水。”李素珍递过水壶。
陈阿婆接过，却没喝。
她听着舱外传来的汽笛声、海浪声，忽然问道：“你们说，咱们这算是逃难，还是回家？”
“这当然是回家了，大伯和三叔都在大夏呢。”阿明显得很是高兴，他早就想跟着三叔去技校学本事了。
这时，广播响了。
是一个温和的男声，说着标准的国语：“各位同胞，我是第二舰队司令林泰安。欢迎登船。我们即将启程前往大夏下京港，航行大约需要五天。
在这五天里，海军会保障大家的安全。到了大夏，政府已经准备好安置点，有房住，有地种，有工做。你们受苦了，但现在，你们回家了。”
短暂的沉默后，舱里爆发出压抑的哭声。
不是悲伤，是那种憋了太久终于能喘口气的释放。
陈阿婆紧紧抱着怀里的祖宗牌位，老泪纵横。
码头上的登船持续到黄昏。
夕阳把海面染成血色时，“安南”号登陆舰缓缓收起跳板，汽笛长鸣。另外两艘货轮也开始起锚。
林国轩站在仓库门口，看着最后一批华人登上舷梯。
陈文山走过来：“林会长，您真的不跟这趟船走？”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南洋这么大，不止雅加达有同胞。泗水、棉！兰、坤！甸都得有人组织。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做点事。”
“可是印尼政府那边”
“他们现在不敢动我。大夏的舰队今天能来雅加达，明天就能去泗水。他们懂这个道理。”林国轩笑了，笑的很是轻松。
林国轩不仅仅是商人，还有大夏商务部的顾问头衔。
印尼政府不仅不敢报复，还得派兵保护起来。万一有个损失，那可不是一个纳土纳岛能解决了。
陈文山听着林国轩的话，肃然起敬，郑重地行了个礼。
舰队开始移动了。三艘大船在驱逐舰的护卫下，缓缓驶出港口。
码头上，留下的印尼华人挥着手，喊着祝福的话。
更远处，雅加达城区的灯火逐一点亮，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
林国轩拄着文明杖，慢慢往回走。
“老爷，去哪里？”
“去林记鞋铺看看。”
“那地方也近被烧掉了，去原先的别墅吧，那房子还有佣人看守着。”
“卖了吧，反正以后也不回去住了。”
“我会安排的。”
“我生在马来亚，长在印尼，这辈子没离开过南洋。但现在，南洋有了一个叫夏国的国家。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爷给我们华人留的一条活路？”
随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还不知道怎么回答。在他心中，林国轩在哪，他的家就在哪。
巷子里，玛蒂娜看着空荡荡房子，发现东西都搬走之后，这个房子看起来是如此的小。
“真不知道陈阿婆怎么能塞进那么多的东西。”她关上门，重新上好了锁。
--这一章改了很多，重写了很多，干脆不写了。和后面的一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