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之役,比秦天预想的更为艰难。
城墙高厚,守将赵葱是李牧一手提拔的悍将,虽不及司马尚老练,却有着年轻人特有的固执与顽强。秦军围城半月,发动三次大规模攻城,皆被击退。城下堆积了双方近万具尸体,护城河的水被染成暗红色。
“将军,这样强攻不行。”李顺指着沙盘,“赵葱将城中三万守军分作三队,轮番守城,我军疲惫时他反扑,我军休整时他修补城墙。城内粮草充足,至少可支半年。”
猴三恨恨道:“那小子就缩在龟壳里,有本事出来打啊!”
秦天站在营帐外,望着暮色中的邺城。城墙多处破损,但总能在一夜之间被修补。赵葱显然吸取了漳水渡的教训,将守军分散配置,即便“轰天雷”造成局部混乱,其他段的守军也能迅速补位。
“传令,停止强攻,转为围困。”秦天下令,“在城外三里筑垒,挖壕沟,我要让邺城变成孤岛。”
“围困?”猴三不解,“将军不是说速战速决吗?”
“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秦天转身走回帐内,“我们兵力不足十倍,强攻损失太大。但围困不止是围。”
他铺开河内郡与赵国东部的地图:“赵葱敢坚守,依仗三点:城高墙厚、粮草充足、相信邯郸会派援军。那我们就从这三点下手。”
“城墙我们暂时无法,但粮草和援军”李顺若有所思。
“传陈墨和王铁。”秦天道。
片刻后,两人入帐。陈墨负责“轰天雷”改进,王铁则主管抛石机等攻城器械。
“改良如何?”秦天问。
陈墨拱手:“‘轰天雷’哑火问题已解决大半,新配方加入少量黏土粉,使药粉更均匀。另研制出‘延时引信’,以浸过特殊药液的麻绳为芯,燃烧时间可控制在三到五息,投掷更安全。”
王铁补充:“抛石机磨损部件已更换,另按将军指点,设计了一种‘移动盾车’,以厚木板蒙牛皮,下装轮子,可推动至城下,掩护工兵掘墙。”
“好。”秦天点头,“但还不够。我要你们分出一半人手,去做另一件事。”
他取出一张新图纸,上面画着一种奇怪的农具——类似犁,但更轻巧,还有配套的种植方法。
“这是”陈墨疑惑。
“此物叫‘土豆’,又称山芋、洋芋。”秦天道,“是我从西域商人那里换来的奇粮(实际是他穿越到鹿鼎记的世界盗取来的。土豆在明朝中后期从西班牙殖民传播到欧洲,在传入到亚洲)。耐旱耐瘠,产量极高,亩产可达三千斤。”
“三千斤?!”帐内众人齐声惊呼。这个时代,粟米亩产不过两三百斤,三千斤简直是天方夜谭。
“将军,此物真能种出?”王铁不敢相信。
“我在河内郡秘密试种了十亩,三个月可收。”秦天道,“现在我要你们赶制五千套种植工具,调配人手,在河内郡所有荒坡、旱地、沙地扩种。记住,此事绝密,对外只说种的是‘西戎奇粮’。”
“可这需要大量人手和土地”李顺犹豫。
“河内郡经战乱,荒地无数。传令各县长,凡开荒种此粮者,免三年赋税,种子由郡府提供,收获后只需上交两成。”秦天早已想好政策,“另外,从军中抽调两千老弱,专司屯垦。秋收前,我要看到二十万亩土豆田。”
陈墨领命:“此事墨家弟子可协助,我们在农具改良上有些心得。”
“第二件事,”秦天看向猴三,“你带五百精锐,换上赵军衣甲,潜入赵国腹地。任务只有一个——烧粮。”
他在地图上画出几条线:“邯郸至邺城的粮道有三条:北路经武安,中路经列人,南路经斥丘。你们分三队,专劫粮车,焚粮仓。若遇小股赵军,能灭则灭;若遇大军,立刻撤离,不可纠缠。”
猴三眼睛一亮:“这活我熟!保证让赵葱那小子一粒米都等不到!”
“第三件事,”秦天最后看向幽月,“我们的‘雪花盐’和‘蒸馏酒’,在赵国卖得如何?”
幽月取出一本账簿:“通过盐帮渠道,已销往赵国十三城。雪花盐价格是粗盐的五倍,但仍供不应求,贵族富商竞相购买。蒸馏酒更甚,一坛可换十坛普通酒,利润丰厚。”
“从今日起,全部利润用于在赵国境内收购粮食。”秦天道,“以高于市价三成的价格收,有多少收多少。收来的粮食,一半运回河内,一半就地储存,等我命令。”
“高价收粮?”李顺不解,“那不是资敌吗?”
“不,”秦天摇头,“赵国连年征战,粮食本就紧张。我们高价收购,粮价必然飞涨。百姓见有利可图,会惜售囤积;粮商更会囤积居奇。等到赵军需要购粮时,会发现无粮可买,或者价格高到无法承受。”
他顿了顿:“而且,我们收购的粮食,储存在哪里?”
幽月会意:“盐帮在赵国有十七处秘密仓库,可存粮十万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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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五处,要‘偶然’被赵军发现。”秦天冷笑,“让他们以为,有奸商囤积粮食,发国难财。届时赵王必会下令查抄,粮商受损,更无人敢做粮食生意。赵国粮政将彻底混乱。”
众人听罢,皆倒吸凉气。这一套组合拳,从生产、劫掠到经济操控,层层递进,直击赵国命脉。
“将军,此计若成,赵国不战自溃。”陈墨叹道,“只是是否太过狠辣?粮价飞涨,受苦的还是百姓。”
“长痛不如短痛。”秦天声音低沉,“赵国不灭,战乱不止,死的百姓会更多。速战速决,才是真正的仁慈。”
他站起身:“诸位,灭赵之战不仅是军事较量,更是国力比拼。我们要让赵国人无粮可食,无钱可用,无心再战。此计需三月见效,诸君务必竭尽全力。”
“遵命!”
命令下达后,河内郡悄然发生变化。
荒山坡上,老农扶着新式犁具,翻开出从未耕种过的土地。郡府发放的“奇粮种子”看起来像土疙瘩,但官府承诺收获后只需交两成,其余全归自己。虽半信半疑,但免赋税的诱惑太大,开荒者络绎不绝。
军中抽调的两千老弱,在墨家弟子指导下,建立了十个“军屯点”。他们按秦天传授的“切块种植法”,将土豆切成带芽的小块,按垄栽种。三个月后,这些不起眼的土疙瘩将化作万千斤粮食。
赵国境内,变化更为剧烈。
邯郸粮市,粮价一日三涨。月初每石粟米五十钱,十日后涨到八十钱,半月后突破一百钱。粮商们紧闭店门,囤粮不售;百姓恐慌抢购,市面混乱。
“听说北边打仗,粮食都运去军营了。”
“不对,是有大商贾在暗中收购,有多少收多少。”
“盐帮的人也在收粮,价格给得高”
流言四起,真相难辨。赵国官府下令平抑粮价,但收效甚微。粮商们阳奉阴违,私下仍以高价交易。更有甚者,开始走私粮食到河内郡——那里价格更高。
与此同时,邺城至邯郸的粮道上,劫案频发。
猴三带领的五百精锐,化整为零,扮作山贼、流民、甚至赵军溃兵。他们不杀人,只烧粮,作案后迅速消失。赵军护送部队疲于奔命,往往赶到现场时,只剩灰烬和车辙。
赵葱在邺城急得团团转。城中存粮本可支半年,但秦军围困后,援粮断绝,坐吃山空。他三次派兵突围求援,皆被秦军击退。最后一次,突围部队带回了更坏的消息:邯郸粮价飞涨,已无力组织大规模援粮。
“将军,城中粮草只够两月了。”粮官战战兢兢汇报。
赵葱一拳砸在案上:“秦天好狠的手段!”
两个月后,河内郡迎来第一次土豆收获。
秦天亲自到最大的军屯点视察。田间,士卒们用特制的木叉翻开泥土,一串串拳头大小的土豆滚落出来,密密麻麻,每株都有七八个。
“称重!”陈墨声音发颤。
十亩试验田,收获后堆成小山。算筹拨动,结果出来时,所有人屏住呼吸。
“亩产三千二百斤!”王铁的声音在颤抖。
“三千二百斤”李顺喃喃重复,忽然跪地,抓起一把土豆,老泪纵横,“有此神粮,天下再无饥馑!将军,您这是功德无量啊!”
田间士卒们欢呼雀跃,他们大多出身贫苦,深知粮食珍贵。亩产三千斤,这是做梦都不敢想的数字。
秦天却保持冷静:“第一批收获,全部留作种子。河内郡二十万亩土豆田,秋收后可得六亿斤粮食。届时,我大军粮草无忧,还可赈济百姓。”
他望向邺城方向:“而现在,是时候让赵国人感受饥饿的滋味了。”
当夜,幽月送来最新情报:赵国粮价已涨至每石二百钱,是战前的四倍。邯郸开始出现饿殍,民怨沸腾。赵王迁下令查抄囤积居奇的奸商,盐帮五处仓库“恰好”被查抄,搜出粮食三万石。
消息传开,粮商人人自危,彻底停止售粮。赵国粮政瘫痪。
与此同时,秦天下令狼牙营精锐再次出动。这次不是劫粮,而是散布流言:
“秦军有神粮,亩产三千斤,降者不杀,还能分地分粮。”
“赵王昏庸,奸臣当道,才害得百姓挨饿。”
“李牧将军就是被赵王猜忌,才让秦天打过来的”
流言如毒,渗入赵国军民心中。
邺城内,粮草将尽,军心动摇。赵葱每日巡城,看到的是士卒们饥饿的眼神,听到的是百姓的怨声。他知道,这座城守不了多久了。
城下,秦军营垒中,秦天收到幽月密报:李牧已被赵王迁剥夺兵权,软禁府中。郭开指控他“通敌谋反”,证据确凿。
“时机到了。”秦天对众将道,“传令全军,明日拂晓,发动总攻。此次不用‘轰天雷’,我要让赵葱和邺城守军,在绝望中投降。”
“为何不用轰天雷?”猴三不解。
“因为饥饿和绝望,比雷霆更可怕。”秦天望向邺城,“当一个人饿到极致,看到敌人却在享用饱饭时再坚固的意志也会崩溃。”
他顿了顿:“而且,我要让赵国人知道,跟大秦作对,会有什么下场。这比杀一万人,更有威慑力。”
众将肃然。他们忽然意识到,这位年轻主帅不仅善战,更深谙人心。这一场粮道断绝之战,不见刀光剑影,却已让赵国根基动摇。
夜幕降临,秦军营中飘起炊烟,饭香随风飘向邺城。而城内,只剩稀粥的馊味。
这一夜,邺城城墙上的火把,熄灭了许多。
而灭赵的棋局,已到收官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