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粮入仓的时节,狼牙营的驻地变得热闹起来。五千人的营盘完全建成,夯土围墙高达两丈,四角箭楼可俯瞰整个河谷,营内按照《墨经》中的城防理念布局,道路纵横如棋盘,水源、粮仓、马厩、武库各居其位,互成犄角。
更引人注目的是营中多了一支特殊的队伍——墨家工匠队。在三位墨家弟子的指导下,营防增设了多处机关陷阱:营门处有可升降的拒马桩,围墙暗藏箭孔,甚至挖了三条地道通往营外隐蔽处,作为紧急撤离通道。
这日清晨,秦天正在校场观看新式弩机的试射。这是根据连弩车图纸改良的单兵弩,虽射程不及大型弩车,但可三箭连发,五十步内能穿透皮甲。
“将军,射程可达八十步,三箭连发间隔半息。”负责试射的都尉兴奋道,“若装备全军,我军弓弩威力可增三成!”
秦天点头:“先打造百架试用,让各营都尉提改进意见。记住,弩机图纸是绝密,工匠营要严加看管。”
正说着,李顺匆匆走来,脸色凝重:“将军,出事了。我们的粮道被截了。”
秦天眉头一皱:“详细说。”
“按计划,今日应有三十车粮草从平阳运来,但已过午时仍未到。斥候去查,在离营地十五里的‘老鸦岭’发现车辙和打斗痕迹,押粮的百人队不见踪影,粮车也不翼而飞。”
“是赵军?”
“不像。”李顺摇头,“现场没有大规模军队行动的痕迹,倒像是江湖手段。”
秦天眼神一凛:“叫上猴三,点三百骑,随我去看看。”
老鸦岭是一处险要山道,两侧峭壁,中间一条窄路蜿蜒。秦天率队赶到时,现场已被破坏大半,但依稀可见打斗痕迹:箭矢嵌入树干,地面有血迹,车辙凌乱。
“将军,这里有发现。”猴三在路边草丛中找到一枚令牌。
令牌青铜所铸,巴掌大小,正面刻着“三水”二字,背面是波涛纹。幽月接过一看,脸色微变:“这是‘三水帮’的帮主令。三水帮是河内郡最大的江湖帮派,控制着水路运输,帮众逾千。”
“江湖帮派敢劫军粮?”猴三不敢相信。
秦天却若有所思:“三水帮我听说过。帮主叫陈江,原是韩国水军校尉,韩国灭亡后率旧部落草,专做运输生意。此人虽为江湖人,但行事有度,从不与官府正面冲突,为何会劫我军粮?”
幽月道:“将军有所不知。河内郡刚被秦军攻占,地方势力正在洗牌。三水帮控制着汾水、沁水、丹水三条水路,我们的粮道恰好经过他们的地盘。恐怕是有人想借刀杀人,挑拨我们与三水帮冲突。”
“借刀杀人”秦天沉吟,“谁会这么做?”
“可能是赵军残部,也可能是农家。”幽月压低声音,“蚩尤堂田仲在黑石峪吃了亏,一直想报复。挑起我们与地头蛇争斗,他好渔翁得利。”
秦天点头:“有道理。不过当务之急是找回粮草。李顺,你带人继续搜索,看有无其他线索。猴三,你回营加强戒备,防止有人趁机生事。幽月,随我去会会这个陈江。”
“将军,三水帮总舵在五十里外的三水镇,那里是他们的地盘”幽月担忧道。
“正是他们的地盘,才要去。”秦天道,“江湖事,江湖了。既然对方用江湖手段,我们就按江湖规矩来。”
三水镇坐落在三条河流交汇处,水运发达,商铺林立,虽是小镇却异常繁华。镇中心有座气派的宅院,门前挂着“三水帮”的匾额,两名彪形大汉守在门口。
秦天与幽月换了便装,骑马而至。下马时,秦天将佩剑留在马鞍上,只带了一杆用布包裹的长枪——这是江湖规矩,登门拜访不带明显兵器,以示诚意。
“二位有何贵干?”守门大汉打量他们。
“秦军裨将军秦天,求见陈帮主。”秦天抱拳道。
两名大汉脸色一变,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匆匆入内通报。片刻后,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迎出:“秦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
宅内庭院深深,穿过三重院落,才来到正堂。堂上坐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身材魁梧,面皮黝黑,双手骨节粗大,一看就是练家子。他身后站着四个精悍汉子,目光锐利,气息沉稳。
“陈帮主,久仰。”秦天拱手。
陈江起身还礼:“秦将军年轻有为,陈某也是久仰。请坐。”
分宾主落座,仆人奉上茶。陈江开门见山:“秦将军此来,是为了那三十车粮草吧?”
“正是。”秦天道,“粮草乃军需重物,丢失了,秦某难以向上峰交代。听说此事与贵帮有关,特来请教。”
陈江放下茶盏:“秦将军爽快,那陈某也直说了。粮草确实在三水帮手中,但不是我们劫的,而是有人送到我们这里的。”
“哦?何人?”
“昨夜子时,有人敲响帮中后门,留下一封信和三十车粮草。信中说,这是秦军‘送给’三水帮的见面礼,要我们收下。”陈江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秦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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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纸普通,字迹歪斜,显然是左手所写:“三水帮陈帮主台鉴:秦军新至,不知规矩,特献粮三十车,望笑纳。他日秦军若问起,可答‘江湖规矩,见面有礼’。落款是‘江湖同道’。”
“好个‘江湖同道’。”秦天冷笑,“陈帮主信了?”
“陈某在江湖混了三十年,这种挑拨离间的伎俩见多了。”陈江道,“但粮草既已送到我门前,若直接送还,江湖上会说我三水帮怕了秦军。若不还,又确实冤枉。”
他顿了顿:“所以粮草我暂扣了,等秦将军上门,咱们按江湖规矩解决。”
“如何解决?”
“江湖规矩有三。”陈江伸出三根手指,“一曰‘理’,二曰‘力’,三曰‘利’。先讲理,理不通再较力,力不敌再谈利。”
秦天点头:“那我们就先讲理。粮草是军需,非我私人财物,丢失了,秦某要掉脑袋。此为其一。有人栽赃嫁祸,想挑拨秦军与三水帮冲突,好渔翁得利。此为其二。陈帮主明知是计,仍扣粮不放,是助纣为虐。此为其三。”
陈江身后一个汉子忍不住道:“将军这话不对!粮草是别人送来的,又不是我们抢的,凭什么说是助纣为虐?”
秦天看向他:“阁下如何称呼?”
“三水帮副帮主,赵猛。”
“赵副帮主,”秦天平静道,“如果有人把赃物放到你家,官府来查,你是立刻交出赃物说明情况,还是扣下赃物等失主上门?”
赵猛语塞。
陈江摆手制止属下,对秦天道:“秦将军言之有理。但江湖有江湖的难处——我若轻易交出粮草,帮中兄弟会认为我向官府低头,威信受损。所以,这‘理’讲通了,还得看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