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武遂城北仓库,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陈旧木料和灰尘的味道。秦天站在一盏油灯旁,检查着刚运进来的连弩车零件。昏暗的光线下,精钢打造的机括泛着冷光,弩臂上的符文若隐若现。
“零件齐全,但组装需要至少两天时间。”幽月清点完毕,眉头微皱,“而且需要专门的工具。”
吴掌柜从仓库角落拖出一个木箱:“这里有工具,是以前韩国工匠留下的。但最大的问题是——动静。组装过程中难免有敲击声,若被外面听到”
秦天从怀中取出一包药粉,撒在仓库四周墙壁上。药粉遇木即溶,渗入木板中。“这是‘隔音散’,用七种吸音草药混合制成,能吸收大部分声响。只要不是太大动静,外面听不见。”
猴三咋舌:“将军,您这医术真是神了,连这种药都有。”
“药毒不分家,能救人,自然也能做到些特殊用途。”秦天淡淡说着,心中却在回忆《药王神篇》中那些偏门配方。这隔音散本是用在病人需要静养时隔绝噪音的,没想到用在了这里。
他转向王奎:“明天去见庞煖,你有什么建议?”
王奎咽了口唾沫:“庞煖将军疑心很重。自从黑石峪败退后,对谁都不信任。他身边有四个亲卫,寸步不离,所有饮食都要试毒。想要下毒难。”
“试毒?”秦天若有所思,“他们如何试毒?”
“用银针,还有试毒人——一个专门培养的老仆,任何食物都要他先尝过,一刻钟后无事,庞煖才肯用。”
幽月摇头:“那软筋散无色无味,银针试不出,但需要半刻钟才发作。那老仆尝过后,到庞煖食用时,已经发作的话”
“庞煖就不会吃了。”秦天接道,“所以我们需要一种延迟更久才发作的毒。”
他在仓库里踱步,脑中飞快回忆《药王神篇》的记载。忽然,他停下脚步:“‘阴阳和合散’。”
“那是什么?”众人齐问。
“一种奇毒,由两种药组成。分开服用都是补药,无毒无害。但若先服‘阴散’,三日内再服‘阳散’,两药在体内相遇,就会化作剧毒,令人经脉紊乱,内力暂失十二个时辰。”秦天眼中闪过精光,“而且,银针试不出,尝毒人也尝不出异常。”
吴掌柜倒吸凉气:“世间竟有如此奇毒?”
“配制不易,药材也罕见。”秦天道,“但现在我们就在药材铺里,药材应该齐全。”
他写下一张药方递给吴掌柜:“天亮前,我要这两份药粉。记住,分开配制,绝不能混在一起。”
吴掌柜接过药方,仔细看后点头:“这些药材铺里都有,一个时辰内可配好。”
“将军,如何让庞煖分两次服下?”幽月问出关键问题。
秦天看向王奎:“庞煖平日的饮食,有什么规律?”
王奎想了想:“庞煖将军每日卯时起身,先饮一杯参茶;午时用膳;酉时再用一餐;亥时睡前会饮一杯安神酒。”
“安神酒”秦天眼睛一亮,“若在参茶中下‘阴散’,安神酒中下‘阳散’”
“不行。”幽月摇头,“安神酒通常是睡前才饮,那时将军已经离开。而且,两种药需要三日内先后服下,若今日下‘阴散’,要等三日后才能下‘阳散’,时间太长,变数太多。”
秦天沉吟片刻:“那就换种思路。庞煖不是有疑心病吗?我们就利用他的疑心。”
他详细说出了计划,众人听完,面面相觑。
“太冒险了”猴三喃喃道。
“但若成功,不仅能控制庞煖,还能离间他和田仲。”幽月眼中闪过佩服之色,“将军此计,一箭双雕。”
次日清晨,武遂城西军营。
庞煖坐在中军大帐内,脸色阴沉。他胸口还缠着绷带,那是黑石峪一战被秦天所伤,至今未愈。更让他恼火的是,田仲那边不断催促,要他将连弩车交给农家,而咸阳方面又传来消息,秦王政对北线战事进展不满,扬言要换将。
“将军,王奎求见。”亲卫进帐禀报。
“王奎?他不是在黑石峪失踪了吗?”庞煖皱眉,“让他进来。”
王奎低着头走进大帐,身后跟着一个端着托盘的亲兵——正是易容后的秦天。秦天脸上涂了黄泥,眉毛加粗,穿着普通赵军服饰,低着头,看起来毫不起眼。
“王奎,你还敢回来?”庞煖冷冷道,“黑石峪一战,你那一队斥候全军覆没,就你一人活着?”
“将军恕罪!”王奎跪倒在地,“末将末将是被秦军俘虏,受尽酷刑,昨夜才侥幸逃脱”他掀起衣服,露出身上伪造的伤痕——那是秦天用特殊药水制造出的淤青,看起来触目惊心。
庞煖脸色稍缓:“秦军拷问你什么?”
“他们问武遂城的布防,还有还有将军您的伤势”王奎按照秦天教的话说道,“末将咬紧牙关,一个字都没说!”
“哦?”庞煖眼神锐利,“那你如何逃脱?”
“是是秦军内部出了乱子。”王奎道,“好像是农家的人潜入秦军营地,想要抢夺连弩车,双方打了起来。趁乱,末将打倒看守,逃了出来。”
提到农家,庞煖脸色一沉:“田仲那个小人继续说,你还知道什么?”
“末将在逃亡途中,偷听到秦军将领谈话。”王奎压低声音,“他们说说将军您与田仲不合,要在三日内挑拨你们的关系,然后趁机攻城。”
庞煖霍然站起:“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末将亲耳听到!”王奎叩首,“所以末将拼死逃回,就是要提醒将军小心!”
庞煖在大帐内踱步,半晌,问道:“秦军现在何处?”
“在城北二十里外的山林中扎营,约有千人,都是残兵。但他们有连弩车,威力巨大。”王奎道,“而且,秦天似乎还从别处调来了援军。”
“援军?”庞煖转身,“哪里来的援军?”
“末将不知,只听他们提到‘墨家’二字”
“墨家?!”庞煖脸色大变。墨家虽不参与列国纷争,但若真帮秦军,事情就麻烦了。
他烦躁地挥手:“你下去吧,先去治伤。”
“将军”王奎抬头,“末将逃回时,路过一处村庄,从村民那里得了一株百年老参,特献给将军补身。”他示意秦天上前。
秦天端着托盘上前,上面放着一个锦盒。他打开盒盖,里面是一株品相极佳的人参,须发俱全,一看就是珍品。
庞煖看了一眼,对亲卫道:“去叫老钟来。”
片刻后,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仆走进大帐,正是试毒人老钟。他仔细检查人参,又切下一小片放入口中咀嚼,半晌后点头:“将军,确是百年老参,无毒,且品质上乘。”
庞煖这才放心,对王奎道:“你有心了。先去休息,晚些时候再来见我。”
“谢将军!”王奎叩首,带着秦天退出大帐。
走出军营,王奎才松了口气,后背已全是冷汗。
“将军,那参里”他低声问。
“参里是‘阴散’。”秦天道,“老钟只尝了一小片,剂量不足以引发毒性,所以他没事。但整株参熬成汤后,庞煖喝下,阴散就会在他体内潜伏。”
“那‘阳散’呢?”
“晚上你就知道了。”
当夜,庞煖在帐中批阅军报,胸口伤处隐隐作痛。他想起那株老参,便命人取来熬汤。亲卫将参汤端上,老钟照例试毒,一刻钟后无事,庞煖才接过碗,一饮而尽。
参汤入腹,一股暖流涌向四肢百骸,胸口的疼痛果然减轻不少。庞煖满意地点头,继续处理军务。
亥时,田仲突然来访。
“庞将军,听说王奎回来了?”田仲开门见山,“还带回秦军的消息?”
庞煖脸色不悦:“田堂主消息倒是灵通。”
“庞将军,你我既然合作,情报自当共享。”田仲淡淡道,“王奎说秦军与墨家勾结,此事当真?”
“还在核实。”庞煖不愿多说。
田仲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但很快掩饰过去:“庞将军,那十辆连弩车,何时可以交给我农家?”
“连弩车在武遂城中,自然由本将军保管。”庞煖冷冷道,“待击退秦军,再议归属不迟。”
“庞将军这是要过河拆桥?”田仲声音转冷。
两人争执起来,帐内气氛紧张。就在这时,亲卫端上安神酒——这是庞煖每日睡前的习惯。
老钟试酒后,庞煖正要饮用,田仲忽然道:“庞将军,且慢。”
他走到酒壶边,取出一枚银针插入酒中,银针没有变色。“看来无毒。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他从怀中取出一只玉蚕——这是农家培育的试毒蛊,对毒物极其敏感。
玉蚕在酒杯边缘爬了一圈,毫无反应。田仲这才点头:“无毒。”
庞煖心中冷笑,觉得田仲小题大做,但还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中早已被秦天混入“阳散”——这是王奎傍晚时借口送军情,让伪装成亲兵的秦天再次进入大帐时做的手脚。
酒入腹中,庞煖忽然觉得不对。一股灼热感从丹田升起,迅速蔓延全身,与下午参汤留下的暖流相遇,两股药力如阴阳相激,轰然爆发!
“噗——”庞煖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从椅子上滑落,浑身颤抖,脸色忽红忽白。
“将军!”亲卫大惊。
田仲也变了脸色:“酒里有毒?!”他猛地看向老钟,老钟已经吓得跪倒在地:“小人试过真的无毒啊!”
“是你!”庞煖指着田仲,目眦欲裂,“你在酒里下毒!”
“不是我!”田仲急道,“我也试了毒,而且我的玉蚕”
“玉蚕是你养的,自然听你的!”庞煖嘶声道,“你想毒死我,独占连弩车!来人!拿下田仲!”
帐外亲卫涌入,刀剑指向田仲。田仲又惊又怒,知道中了算计,但他百口莫辩,只得一咬牙,从怀中掏出一把毒粉洒出。
“庞煖,今日之仇,我记下了!”
毒雾弥漫,亲卫们纷纷倒地。田仲趁机冲出大帐,消失在夜色中。
庞煖想追,但浑身无力,经脉如针扎般疼痛,内力一点都提不起来。他跌坐在地,冷汗浸透衣衫。
“将军那酒那酒是王奎傍晚送来的”一个亲卫挣扎着说。
“王奎”庞煖眼中闪过杀意,“传令全城搜捕王奎还有所有与他接触过的人”
然而,此时秦天和王奎早已不在军营。他们趁着混乱,悄然返回城北仓库。
仓库内,幽月等人已经等候多时。
“将军,成功了?”猴三急切地问。
秦天点头:“庞煖已中‘阴阳和合散’,十二个时辰内武功尽失。而且,他与田仲彻底翻脸,农家和赵军的联盟破裂。”
他看向吴掌柜:“现在,该我们行动了。传令城外部队,按计划佯攻。我们趁乱组装连弩车,然后”
他摊开武遂城地图,手指点在城南:“从这里突围,直插秦军前线大营。”
“可是将军,庞煖虽然中毒,但武遂城还有三千赵军”幽月担心道。
秦天微微一笑:“三千赵军,若无人指挥,不过是一盘散沙。而且,我给他们准备了一份‘大礼’。”
他从怀中取出几个纸包:“这是我用仓库里找到的药材配制的‘迷魂烟’,点燃后烟雾弥漫,能让人神智恍惚,敌我不分。今夜子时,我们在城中四处点燃此烟,制造混乱,然后趁乱出城。”
众人眼中闪过希望的光芒。原本看似不可能的任务,在秦天一步步谋划下,竟然有了转机。
子时将至,武遂城中突然多处起火,浓烟滚滚,烟雾中带着奇异的香味。赵军士兵吸入烟雾后,开始头晕目眩,眼前出现幻觉,有的甚至拔刀相向,自相残杀。
混乱中,秦天率众推着组装好的三辆连弩车,从城南突围。连弩车威力惊人,一次十箭齐发,射倒一片赵军,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当庞煖勉强恢复行动能力,得知秦天已经突围时,气得又吐了一口血。
“秦天我必杀你!”
而此时的秦天,已经冲出武遂城十里。他回望城中冲天的火光和浓烟,眼神平静。
毒术,不只是杀人之术,更是谋略之术。这一次,他用毒术撬开了王奎的嘴,用毒术离间了庞煖和田仲,用毒术制造了混乱,完成了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但秦天心中清楚,这只是开始。武遂城之后,还有更长的路要走,更多的敌人要面对。
他握紧手中长枪,望向南方。那里是秦赵前线,是更大的战场,也是他名将之路的下一站。
“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