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赤着上身，躺在床上。
他能清淅感觉到，体内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
但随之而来的，并非是掌控一切的快感，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
这种感觉很奇特。
就象一个玩着单机游戏的玩家，突然开启了无敌模式。
一刀秒怪，穿墙遁地，无限资源。
起初或许会感到新奇和爽快，但很快，当所有挑战都失去意义，当整个世界再无任何东西能够威胁到你时，游戏本身，也就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和乐趣。
世界，变得寡淡无味。
叶凡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遥远的过去。
他是个孤儿。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对父母没有任何概念。
初中之后，他就开始住校，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学，一个人生活。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牵挂。
更没有体会过，所谓的爱。
这种孑然一身的状态，在他还是个普通人时，只是偶尔会感到孤独。
可现在，当他拥有了近乎神明的力量后，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空虚感，却被这无尽的力量无限放大了。
他，好象正在失去作为“人”的资格。
叶凡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出去走走。
去看看这个他生活了二十多年，却从未真正了解过的世界。
以前，他很想出去旅游，但囊中羞涩，连生存都是问题，更遑论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
现在不一样了。
黄妙依给了他一张没有额度上限的黑卡，里面的钱，他就算每天不眠不休地花，也根本用不完。
他的第一站，选择了魔都。
那座他曾经在孤儿院时，通过那台破旧的、满是雪花点的黑白电视机，无比憧憬过的繁华大都市。
叶凡收敛了全身所有的气息，将那足以压塌山岳的力量，一丝不漏地压缩、封锁在身体的最深处。
他让自己看起来，就象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年轻大男孩。
甚至，他刻意放慢了自己那堪比超级计算机的思维速度，屏蔽了笼罩全城的恐怖感知。
他想试着，重新体验一下“正常人”的感觉。
魔都，外滩。
叶凡独自一人站在黄浦江边，晚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
他对面，是陆家嘴璀灿到极致的霓虹灯火，东方明珠、金茂大厦、环球金融中心……
这些曾经只在电视和网络上见过的钢铁巨兽，此刻正以一种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方式，展现在他的面前。
身后的江堤上，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流。
他试图在这片极致的繁华之中，找到一丝一毫能够触动自己心弦的东西。
但失败了。
那些在普通人眼中足以震撼心灵的壮丽景象，在他的感知里，不过是一堆高低错落的能量波动，和无数道在空气中折射、交织的光线罢了。
枯燥，且乏味。
叶凡转身，导入人流，漫无目的地走在南京路步行街上。
身边是熙熙攘攘的游客，操着天南地北的口音，脸上洋溢着或新奇或兴奋的笑容。
一对年轻的情侣在他面前旁若无人地拥吻、自拍，女孩的笑容比蜜还甜。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孩，手里举着一个比她脑袋还大的彩色棉花糖，一蹦一跳地跑过，差点撞到他的腿。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安详地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谷粒，耐心地喂着脚下那群咕咕作响的鸽子。
这些平凡的、世俗的幸福画面，对他而言，却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透明的玻璃墙。
他能看见，能听见，却无法感同身受。
可望，而不可及。
就在这时。
一个穿着高档西装、打着领带的中年男人，正低头看着手机，行色匆匆地从他身后猛地撞了过来。
“哗啦——”
男人手里的咖啡，一滴不剩地，全部泼在了叶凡那件干净的白色t恤上。
深褐色的污渍，迅速浸染开来。
中年男人被撞得一个趔趄，他抬起头，先是恼怒地看了一眼手机，然后才不耐烦地看向叶凡。
当他看到叶凡一身地摊货般的普通穿着时，那种不耐烦，立刻就变成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嫌恶。
“你个死外地的，走路不长眼睛啊？挡在路中间找死啊！”
尖酸刻薄的咒骂，瞬间响起。
叶凡低头，看了一眼胸前那片湿漉漉的咖啡渍，没有说话。
他正在体验“普通人”的感觉。
那么，理应也要接受一个普通人，可能会遭遇到的一切，包括这些无妄之灾。
中年男人见叶凡一声不吭，以为他被自己的气势吓住了，态度变得更加嚣张。
“看什么看？看你这穷酸样，赔得起我这杯星巴克手磨咖啡吗？八十块一杯！赶紧赔钱！”
他的嗓门很大，立刻就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
一些路人停下脚步，开始对着这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叶凡平静地看着对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就象一潭古井，不起波澜。
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一张崭新的一百元钞票，递了过去。
“够了吗？”
中年男人一把将钱抢了过去，塞进口袋，同时还用挑剔的目光，从上到下地打量着叶凡。
“算你识相。”
他撇了撇嘴，一脸嫌弃。
“不过你这身破衣服也脏了，看着就碍眼，别在这种高档地方丢人现眼了，赶紧滚回你的城中村去吧！”
说完，他还嫌不够，故意伸出手，用力地推了叶凡一把。
叶凡的身体纹丝不动，那股力道，对他而言，比微风拂面还要轻柔。
人群中，传来几声毫不掩饰的嗤笑。
有人甚至拿出了手机，开始对着叶凡拍照录像。
一个化着浓妆、挽着一个油腻男伴手臂的女人，用一种极其夸张的语调大声说道：
“哎呀，现在真是什么人都敢来外滩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真是影响市容。”
叶凡依旧站在原地。
任由那些充满恶意的嘲讽和轻篾的辱骂，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他的脸上，依旧平静。
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让人无法理解的笑意。
这就是人性吗？
脆弱，自私，傲慢，愚蠢。
就在这时。
那个刚刚还嚣张跋扈的中年男人，他的心脏，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丝异常的跳动频率。
下一秒。
男人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那张原本还带着得意和轻篾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他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几下，双腿一软，直挺挺地朝着地面倒了下去。